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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移动,火把从第六层亮到第五层,又从第五层亮到第四
层,一路下来,到了底层后,从宝塔正门出来,走向寺后。杨
逍挥了挥手,从侧面慢慢欺近。万安寺后院一株株都是参天
古树,三人躲在树后以为掩蔽,一听有风声响动,便即奔上
数丈。三人轻功虽高,却也唯恐为人察觉,须得乘着风动落
叶之声,才敢移步。
如此走上二十多丈,已看清楚十余名黄袍男子,手中各
执兵刃,押着一个宽袖大袍的老者。那人偶一转头,张无忌
看得明白,正是昆仑派掌门人铁琴先生何太冲,心中不禁一
凛:“果然连何先生也在此处。”
眼见一干人进了万安寺的后门,三人等了一会,见四下
确实无人,这才从后门中闪身而入。那寺院房舍众多,规模
之大,几和少林寺相仿佛,见中间一座大殿的长窗内灯火明
亮,料得何太冲是被押到了该处。三人闪身而前,到了殿外。
张无忌伏在地下,从长窗缝隙中向殿内张望。杨逍和韦一笑
分列左右把风守卫,防人偷袭。他三人虽然艺高人胆大,但
此刻深入龙潭虎穴,心下也不禁惴惴。
长窗缝隙甚细,张无忌只见到何太冲的下半身,殿中另
有何人却无法瞧见。只听何太冲气冲冲的道:“我既堕奸计,
落入你们手中,要杀要剐,一言而决。你们逼我做朝廷鹰犬,
那是万万不能,便再说上三年五载,也是白费唇舌。”张无忌
暗暗点头,心想:“这何先生虽不是甚么正人君子,但大关头
上却把持得定,不失为一派掌门的气概。”
只听一个男子声音冷冰冰的道:“你既固执不化,主人也
不勉强,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了?”何太冲道:“我便十根
手指一齐斩断,也不投降。”那人道:“好,我再说一遍,你
如胜得了我们这里三人,立时放你出去。如若败了,便斩断
一根手指,囚禁一月,再问你降也不降。”何太冲道:“我已
断了两根手指,再断一根,又有何妨?拿剑来!”
那人冷笑道:“等你十指齐断之后,再来投降,我们也不
要你这废物了。拿剑给他!摩诃巴思,你跟他练练!”另一个
粗壮的声音应道:“是!”
张无忌手指尖暗运神功,轻轻将那缝隙挖大了一点,只
见何太冲手持一柄木剑,剑头包着布,又软又钝,不能伤人,
对面则是个高大番僧,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柄青光闪闪的纯钢
戒刀。两人兵刃利钝悬殊,几乎不用比试,强弱便判。但何
太冲毫不气馁,木剑一晃,说道:“请!”刷的便是一剑,去
势极是凌厉,昆仑剑法,果有独到之秘。那番僧摩诃巴思身
材长大,行动却甚敏捷,一柄戒刀使将开来,刀刀斩向何太
冲要害。张无忌只看了数招,便即暗惊:“怎地何先生脚步虚
浮,气急败坏,竟似内力全然失却了?”
何太冲剑法虽精,内力却似和常人相去不远,剑招上的
凌厉威力全然施展不出,只是那番僧的武功实是逊他两筹,几
次猛攻而前,总是被何太冲以精妙招术反得先机。拆到五十
余招后,何太冲喝一声:“着!”一剑东劈西转,斜回而前,托
的一声轻响,已戳在那番僧腋下。倘苦他手中持的是寻常利
剑,又或内力不失,剑锋早已透肌而入。
只听那冷冷的声音说道:“摩诃巴思退!温卧儿上!”张
无忌向声音来处看去,见说话之人脸上如同罩着一层黑烟,一
部稀稀朗朗的花白胡子,正是玄冥二老之一。他负手而立,双
目半睁半闭,似乎对眼前之事漠不关心。
再向前看,只见一张铺着锦缎的矮几之上踏着一双脚,脚
上穿一对鹅黄缎鞋,鞋头上各缀一颗明珠。张无忌心中一动,
眼见这对脚脚掌纤美,踝骨浑圆,依稀认得,正是当日绿柳
庄中自己曾经捉过在手的赵敏的双足。他在武当山和她相见,
全以敌人相待,但此时见到了这一对踏在锦凳上的纤足,不
知如何,竟然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剧。
但见赵敏的右足轻轻点动,料想她是全神贯注的在看何
太冲和温卧儿比武,约莫一盏茶时分,何太冲叫声:“着!”赵
敏的右足在锦凳上一登,温卧儿又败下阵来。只听那黑脸的
玄冥老人说道:“温卧儿退下,黑林钵夫上。”
张无忌听到何太冲气息粗重,想必他连战二人,已是十
分吃力。片刻间剧斗又起,那黑林钵夫使的是根长大沉重的
铁杖,使开来风声满殿,殿上烛火被风势激得忽明忽暗,烛
影犹似天上浮云,一片片的在赵敏脚上掠过。蓦地里眼前一
黑,殿右几枝红烛齐为铁杖鼓起的疾风吹熄,喀的一响,木
剑断折。何太冲一声长叹,抛剑在地,这场比拚终于输了。
玄冥老人道:“铁琴先生,你降不降?”何太冲昂然道:
“我既不降,也不服。我内力若在,这番僧焉是我的对手?”玄
冥老人冷冷的道:“斩下他左手无名指,送回塔去。”
张无忌回过头来,杨逍向他摇了摇手,意思显然是说:
“此刻冲进殿去救人,不免误了大事。”但听得殿中断指、敷
药、止血、裹伤,何太冲甚为硬气,竟一哼也没哼。那群黄
衣人手执火把,将他送回高塔囚禁。张无忌等缩身在墙角之
后,火光下见何太冲脸如白纸,咬牙切齿,神色极是愤怒。
一行人走远后,忽听得一个娇柔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说道:“鹿杖先生,昆仑派的剑法果真了得,他刺中摩诃巴思
那一招,先是左边这么一劈,右边这么一转……”张无忌又
凑眼去瞧,见说话的正是赵敏。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殿中,手
里提着一把木剑,照着何太冲的剑法使了起来。番僧摩诃巴
思手舞双刀,跟她喂招。
那黑脸的玄冥老人便是赵敏称为“鹿杖先生”的鹿杖客,
赞道:“主人真是聪明无比,这一招使得分毫不错。”赵敏练
了一次又练一次,每次都是将剑尖戳到摩诃巴思腋下,虽然
剑是木剑,但重重一戳,每一次又都戳在同一部位,料必颇
为疼痛。摩诃巴思却聚精会神的跟她喂招,全无半点怨怼或
闪避之意。
她练熟了这几招,又叫温卧儿出来,再试何太冲如何击
败他的剑法。张无忌此时已然明白,原来赵敏将各派高手囚
禁此处,使药物抑住各人的内力,逼迫他们投降朝廷。众人
自然不降,便命人逐一与之相斗,她在旁察看,得以偷学各
门各派的精妙招数,用心之毒,计谋之恶,实是令人发指。
跟着赵敏和黑林钵夫喂招,使到最后数招时有些迟疑,问
道:“鹿杖先生,是这样的么?”鹿杖客沉吟不答,转头道:
“鹤兄弟,你瞧清楚了没有?”左首角落里一个声音道:“苦大
师一定记得更清楚。”赵敏笑道:“苦大师,劳你的驾,请来
指点一下。”
只见右首走过来一个长发披肩的头陀,身材魁伟,满面
横七竖八的都是刀疤,本来相貌已全不可辨。他头发作红棕
之色,自非中土人氏。他一言不发,接过赵敏手中木剑,刷
刷刷刷数剑,便向黑林钵夫攻去,使的竟是昆仑派剑法。
这个被称为“苦大师”的苦头陀模仿何太冲剑招,也是
丝毫不用内力,那黑林钵夫却全力施为,斗到酣处,他挥杖
横扫,殿右熄后点亮了的红烛突又齐灭。何太冲在这一招上
无可闪避,迫得以木剑硬挡铁杖,这才折剑落败,但那苦头
陀的木剑方位陡转,轻飘飘的削出,犹似轻燕掠过水面、贴
着铁杖削了上去。
黑林钵夫握杖的手指被木剑削中,虎口处穴道酸麻,登
时拿捏不住,当的一声,铁杖落地,撞得青砖砖屑纷飞。黑
林钵夫满脸通红,心知这木剑若是换了利剑,自己八根手指
早已削断,躬身道:“拜服,拜服!”俯身拾起铁杖。苦头陀
双手托着木剑,交给赵敏。
赵敏笑道:“苦大师,最后一招精妙绝伦,也是昆仑派的
剑法么?”苦头陀摇了摇头。赵敏又道;“难怪何太冲不会,苦
大师,你教教我。”苦头陀空手比剑。赵敏持剑照做。练到第
三次,苦头陀行动如电,已然快得不可思议,赵敏便跟不上
了,但她剑招虽然慢了,仍是依模依样,丝毫不爽。苦头陀
翻过身来,双手向前一送,停着就此不动。张无忌暗暗喝一
声彩:“好,大是高明!”
赵敏一时却不明白,侧头看着苦头陀的姿势,想了一想,
登时领悟,说道:“啊,苦大师,你手中若有兵刃,一杖已击
在我的臂上。这一招如何化解?”苦头陀反手做个姿势,抓住
铁杖,左足飞出,头一抬,显是已夺过敌人铁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