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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卒私下里问过湛玮:“野种是么子意思?”
“没不老的娃嵬就叫野种。”湛玮说漏了嘴。
“这么讲,弟弟是野种,我也是野种。”刘老卒似乎明白了,直摇头说:“野种喊野种,难怪挨打。”
湛玮一怔,解释说:“你与刘天火不同,是两码事。”
“两码事?”刘老卒糊涂了,忙问:“有么子不同?”
湛玮没有说。
刘老卒糊涂了一阵子,后来总算弄明白野种是怎么回事了,弟弟刘天火是野男人下的野种。
这个野男人是哪个?刘老卒心里清楚。
弟弟越来越能吃了,白天奶水没有他的份,于是他经常三更半夜起来偷奶吃。母亲晚上睡觉总是光着个肥屁股敞着两袋肥**,也不关房门,他饿了就偷偷地溜到母亲的床上吃奶。母亲有时候晓得了也没有责怪他,而是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脑壳,要他慢点吃。
后来他发现,晚上偷奶吃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野男人。
那个野男人把母亲抱到窗子边的织布机上,左一口右一口,连母亲的烂麦子也不放过……后半夜的月亮正好挂在窗子上,刘老卒在门缝里看得明明白白。
那是十八年来,刘老卒第一次没有吃到奶,在门口饿了一夜。
刘老卒开始恨那个野男人,还有那个野种。
有儿子是老蒋的,
有大洋是乡长的,
有谷子是地主的,
有猪牛是队长的,
有婆娘是保长的。
国民党太不平,十里八寨的男女老少都会唱。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芦沟桥事变传来,黄梅城头的窑子都关了三天三夜的门,表示抗日。全国广大热血青年抗日志士纷纷奔赴抗日前线,担负起抗日救亡的重任。在这民族危亡的非常时期,国民党政府却大搞“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一面消极抗日,一面积极**。地方政府的一些贪官污吏,更是倒行逆施,趁下头抽壮丁之机,无不借此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他们通过种种名目,什么“壮丁费”“壮丁安家费”“赎身费”等等,大发国难财。
国民党来抓大兵,
无钱死,有钱生,
开到前方去打仗,
不打日本打共军。
国民政府颁布的《征兵法》,对征兵的办法是:“在职公教人员,专科以上在校肄业学生以及独生子女家庭予以缓征;多劳动力的,三个抽一个,五个抽两个。”然而这个规定到了县政府就开始走样了:“两个抽一个,三个抽两个,五个抽三个。”到了乡保长的手里,就更不成样子了:“有钱者,多子免差;无钱者,独子难免。”这样一来,十里八寨担负着不知数量的壮丁名额,很多人卖了田地卖山坡,倾家荡产请人代兵役。
先是六七十块请一个,后来是一两百块请一人。
民国二十七年,孔垅乡抽壮丁,娇莲寨第一次抽签有十人“中签”。其中有六人“架签”而过,他们贿赂乡保长,乡保长在年龄上做了手脚,十**岁一下子变成**岁或**十岁。有两人抛妻别子,流落他乡。还有一人自伤致残,断了一臂。
到后来服役,就只有刘老卒一个人了。
刘老卒在国民党白崇禧部某兵团服役,打过日本鬼子。民国三十四年四月,日本鬼子十万大军分三路扑向鄂东,中**队顽强抵抗,在黄梅激战数十日,打得日本鬼子鬼哭狼嚎,全线败退。刘老卒在鄂东黄广会战中杀敌立功,连升两级当了团长。
鄂东会战的那阵子,枪炮声震耳欲聋,黑压压的战斗机在脑壳上来来往往,不时扔下重磅炸弹,十里八寨的村民纷纷躲进深山老林,只有张二嫂寡妇一个人在水月庵里烧香拜佛,长跪不起,为刘老卒祈祷,直到枪炮声停止的那一刻。
然而没多过久,张二嫂寡妇便出事了。
日本鬼子投降前夕,张二嫂寡妇听说儿子在部队里当了大官,便到黄梅城头看望刘老卒。其实张寡妇到黄梅城头的时候,刘老卒已经到了内战前线。唯恐天下不乱的美国佬已经出动大批飞机把国民党的部队秘密空运到了内战前线,伺机进攻解放区。
黄梅城头被炸得稀巴烂,张二嫂寡妇迷路了。后来她在城郊遇到了六个美国巡逻兵,这些美国士兵见她土头垢面,以为她是逃难的,便把她拉到一间废弃的房子里**了。
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被几个二十来岁的美国佬插了竿子,张二嫂寡妇气得发疯,大喊大叫地跑到大街上,她没有穿衣服,也没有穿裤子,她的衣服裤子都被美国佬撕烂了,她光着个肥屁股在大街上奔跑,两袋肥**在不停晃动着,两边的行人显然看傻了。
后来有人惊呼:“**!美国士兵把抗日英雄的母亲**了!”
人们这才发现,两袋肥**上有“美国士兵**”六个鲜血淋漓的字,而鲜血淋漓的“抗日英雄的母亲”则像一面锦旗挂在肚皮上,黑色的毛发在风中乱动,还有一些耻辱与污秽,依稀在流淌。
张寡妇的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人,而且越跟越多。
美国兵呀,
是人生还是狗养,
大白天来把人抢,
抓到姑娘用车子装。
糟蹋多少好姑娘,
娘老子泪汪汪!
美国士兵经常在黄梅城头奸污女性,被奸污的女性敢怒而不敢言,现在连抗日英雄的母亲也被奸污了,黄梅的父老乡亲开始愤怒了。
后来有人振臂高呼:“打倒美帝国主义!”
一呼百应,黄梅城头顿时沸腾了。
“打倒美帝国主义!”
“惩治美国流氓!”
“把美国流氓赶出黄梅去!”
……
张寡妇在前面奔跑,两片肥美的屁股随着身体的狂奔在一起一落地变化着,仿佛是在对追随她的人群大声呼喊。美国街的店铺都关门了。美军驻地的铁门也关得死死的,愤怒的人们朝铁门里扔了一通石头和砖块,这才高呼着反美口号,跟着张二嫂寡妇的屁股朝县政府跑。
县政府的大门也关死了。
张寡妇一头撞在大门上,“砰”地一声,脑袋开花了——脑袋破裂后,开出一些美丽的花朵。
结果,张寡妇死了。
张二嫂寡妇的手里死死地捏着儿子的信函。
张正英,刘老卒刘团长的母亲,真正抗日英雄的母亲。
学生开始罢课,工人开始罢工,人们纷纷涌向街头,声讨美帝国主义的流氓行径。黄梅《中央日报》的记者也大篇幅报道了这一事件。迫于形势,蒋介石不得不下令关闭美国街,让美**队辙出黄梅。
刘老卒收编了蒲白干的队伍后,自己仍然以国民党某团团长自居,蒲白干为副团长。他们开始在大别山上修筑工事,设置机关。他们在求雨塘的塘子中央搭建了哨所,四周设置了大量的檑木,塘子里堆满了备用的木头和石头,并在上山的路口架起了两挺机枪,由两个二十人的小分队日夜轮流把守着。
刘老卒的司令部设在雷雨庵。庵里除了蒲公大仙和门闾土地,所有的菩萨都被捣毁,扔到了山下,蒲公大仙的神像也从后殿转移到了左殿,正殿是议事厅,后殿是刘老卒的寝宫。庵堂的四周用石头和泥巴垒起一丈多高的防护墙,门口的青年菩萨换成了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
刘老卒的参谋长被二野部队击毙了,身边少了未雨绸缪之人。刘半仙精通相术,知天命。刘老卒晓得刘半仙喜欢梅富贵的媳妇李静,所以就在山上大摆宴席,然后让手下的弟兄用两台轿子把他们抬上山来。
刘半仙与李静拜堂成亲后,双双送入了洞房。
他们的洞房设在庵堂的右殿。
这里本来是蒲白干住的地方,但副团长怕得罪菩萨,继续留在小树林的营寨里。
闹洞房的人都走了,刘半仙这才坐到床头细看李静。李静是四十好几的女人了,还是那么好看。桐油灯下看女人,越看越来劲,刘半仙动手脱衣服解裤带的时候,李静要他把灯熄了,他不但没有熄,反而把油灯拨得更亮了。
李静十六岁结婚到现在,都是在黑暗中做那事,也没见着男人的家伙,男人做那事也不吭声,往往是埋头苦干一通就走了。现在要亮着灯来,李静还是新娘子上花轿头一回,脸红得很。关键时刻,李静索性把眼睛一闭,自己又回到了黑暗中。
感觉一下子漫上来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难道是他?
刘半仙身上的气味让李静迷惑。
“砍脑壳的,这三十多年来在我地里头种瓜种豆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啊?”李静哼哼叽叽地问着。
刘半仙说:“是,也不全是。”
“么子意思?”
“因为还有个人。”
“还有哪个?”
“你舅舅。”
李静是晓得的,这些年来一直有两个男人在自己的肚皮上轮流忙碌。其中一个是舅舅,她早就意识到了。而另一个,她把娇莲寨的后生都想过了,就是没有想过刘半仙。对于李静来说,梅富贵就象一场噩梦,而另一个男人则是一个甜蜜的美梦,让她对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