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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强行抽丁、抓丁,把贫苦子弟捆绑到军营逼迫当兵。这里简单地说一下国民政府的兵役制度。抗日战争以前,国民政府实行的是募兵制,即雇佣兵制度,招募年满二十至二十五岁的青年志愿者充当职业军人,按照军阶发给足以养家糊口的薪水,其待遇高于工厂工人和政府公务员。抗战爆发后实施征兵制,即国民义务兵役制度,无偿征集十八岁至四十五岁的男子充任国民兵,平时接受国家规定之军事教育和训练,战时依国民政府之命令服兵役。《兵役法》规定常备兵中的上等兵、特业兵的年限为三年,一等兵、二等兵的年限为两年,辎重输卒为半年。国民兵壮丁以保、甲编制为基础。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推行“管、教、养、卫”制度。所谓管,即清查户口,组织管理壮丁;教即宣传三民主义,教育壮丁提高思想文化水平;养即摊派捐税,扶助孤贫病残;卫即抽选壮丁,编练民团,平时生产、自卫、防匪、剿匪,战时从军打仗。保长、甲长由民选产生,报上级任命。各甲各保按照居民的出生年月,建立户口名册和壮丁名册。各乡(镇)根据各保、甲户籍,按壮丁年龄适合服兵役条件的登记造册,建立国民义务兵档案,送县兵役科备案。每年进行壮丁抽签,谁抽中签,谁就要去当兵。每次征兵数额分配到各乡镇。各乡镇再按照人口比例,责成各保依照中签的号码顺序,将应服兵役的壮丁送到县兵役征集所集中。然后由接兵部队到县兵役征集所会同县兵役监察委员会验收。所谓国民义务兵役制度看起来很严密,实际上,各乡(镇)保甲的户口报得很不确实,于是查报壮丁便成了办事人员徇私舞弊的手段。有钱、有权、有势力的地主豪绅,即使户有数丁,也隐瞒不报,根本免除了调查抽签。贫苦家庭即使是单丁独子,也照样填报。有时县里派员到各乡(镇)视察,各乡(镇)头面人物一请客,二行贿,视察人员就昧着良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乡(镇)、保、甲长随意申报。到开始办理新兵征集的时候,出征的全是贫苦人家的壮丁,甚至贫苦家庭的单丁独子,也不能幸免。然而征兵越征越多,慢慢征到比较有钱的家庭,就一变而为雇买壮丁顶替。起先是由应征的人家自己变卖房屋或东挪西借,自己雇人代替当兵,以后又变为由保、甲长统一雇买,家家都要摊钱。有壮丁应该出征的要出钱,没有壮丁或已经出征的家庭,即使只剩下老弱妇幼,也要出钱。雇买的新兵质量很差,逃跑很多。大致情况是平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吸食烟毒的懒汉二流子之类,没钱花了,就去卖顶壮丁。卖顶壮丁得到的钱,送给交兵的一小部分,再送给接兵的一部分,自己得大部分,上下买通了,就可以在行军途中寻找机会逃跑。又到其它地方再次卖顶壮丁。这样反复不止,成了兵痞,自卖自身,靠此为生。保、甲长见到逃回的兵丁也不过问,等到上级下令再征兵时,就另外雇人补充,他们从中再次谋取利益。从县长、兵役科、接兵部队到乡(镇)、保、甲,层层营私舞弊,敲诈勒索。内战期间,肯卖兵的人并不多,雇买壮丁相当困难,保、甲长只能抓到处抓壮丁。
狗娃路过土桥铺的时候,孙保长他们正在土桥铺抓壮丁,弄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土桥铺的年轻人更是东躲西藏,狗娃这外地人知道这些,正好撞在了他们的枪口上。
就这样,狗娃被他们扔进了阴冷潮湿的地牢里。
在地牢里,狗娃认识了李世雄。
狗娃进去的时候,李世雄正盘腿坐在稻草堆里抓旧棉袄里的臭虫和跳蚤,边抓边往嘴巴里送。
狗娃蹲在地牢的远角里,心事重重地想着自己的命运。
小兄弟,卖了多少钱?李世雄显然把狗娃当成卖兵的小混混了,开口问道。
狗娃说什么卖了多少钱?我是给孙保长他们抓进来的。
你呢?狗娃问。
我是自己进来的。
自己进来的?进来干什么?
他们给钱,我就进来了撒。
李世雄原本是土桥铺一富家子弟,但从小浪荡成性,喜欢吃喝嫖赌,祖上的家业很快让他败光了,而且还欠了一个叫王中秋的一百八十块光洋。王中秋有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呆头呆脑的,是个哈卵。《兵役法》原本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可是到了下面就成了“两丁抽一”。抗日战争爆发那年,王中秋让他顶替小儿子去服兵役。因为没钱还人家,他只好立下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合约。上前线打仗就是堵枪眼,十有**要丢命,去往前线的路上,远远听到日本鬼子的枪炮声,他的屎尿就来了,后来到树林里屙屎撒尿,他想办法开溜了。树林里有个石洞,他把一块石头往山下一推,然后躲进了石洞里。石头往山下滚去,把树木弄得唏哩哗啦的,接兵部队的那些家伙听到响声,以为人跑了,他们朝山下的树林里放了一通枪,扔了几枚手榴弹,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没想到一百八十块大洋,眨眼的工夫就算还清了。尝到甜头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卖兵生涯。卖兵的生意蛮好,十几年下来,他卖了四五十次,每次都能拿到一笔钱,或者七八十担谷子。卖兵得钱后,他就去逛窑子睡寡妇,大吃海喝,没钱了,又去卖,日子倒也过得逍遥快活。
说得兴奋了,李世雄半闭着眼睛,晃动着脑壳,哼起了小曲——
家有千顷住高楼,
不如扛枪在外头;
不种稻谷吃大米,
不种芝麻吃香油。
腰里有钱胆子大,
吃喝嫖赌不发愁;
寡妇的床任我睡,
媳妇的掰任我抽。
孙保长把狗娃们关进地牢里,也不管饭,甚至连水都没人送。
黄昏时分,李世雄一觉醒来,见狗娃捂着个肚子蹲在那里,便问狗娃是不是饿了?狗娃“嗯”了一声,说这群乌龟王八蛋把我抓来了,也不给饭吃,饿得要命。李世雄说,今天你就别指望他们送饭了,这里每天就供一餐,而且只能是半饱。李世雄说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饭团哩,咱们分着吃。说着,他从身后的稻草堆里摸出一个小包裹来。
饭团放在小包裹里面,用一条小手绢包着。白色的小手绢,红色的花边,绣着池塘、荷叶、蜻蜓还有未放的花苞。
这帕子是王寡妇还是姑娘的时候送给我的,随身带了二十年。
李世雄边说边解开手绢,香喷喷的饭团露出来了。
男人上山做活路,或者出远门大都带饭团。饭团是女人做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把饭煮软点,趁热放在碗里用调羹按得紧紧的,中间留个小窝窝,把炒好的酸菜放进去,上边再盖一碗饭,女人将两只手打湿水,转圈把饭紧紧地捏在一块,饭成团后取出来,放在炭火上慢慢烤干。这样做出来的饭团,味道诱人。
这饭团也是王寡妇做的。
李世雄掰了一半递给狗娃,然后边吃边说自己跟王寡妇的事。
王寡妇做姑娘的时候叫王雪华,是土桥铺最漂亮的一朵花。他和王雪华是从小一块玩泥巴长大的,是老相好。如果不是浪荡成性,把家业败光了,做父母的也不会干涉他俩的事,王雪华早就成了他的婆娘。王雪华的男人叫孙小二,是个既本份又老实的人,在土桥铺有几十亩水田,做父母的就把女儿许配给他了。土桥铺有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习俗,这里的姑娘都把自己的童贞交给旧情人。姑娘出嫁的头一天晚上都会跟自己的旧情人一起睡觉,做丈夫的是不会有意见的,因为这是姑娘与旧情人的最后一次约会,姑娘把自己的童贞交给旧情人,算是还清了情债,姑娘将会一心一意服侍自己的男人,从此不再与旧情人有任何瓜葛。这里的男人也想得开,他们看重的是姑娘的心,而不是姑娘的**。他和王雪华也是这样,在王雪华嫁给孙小二的十年时间里,他们没有任何来往,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然而王雪华的命不好,和孙小二夫妻十年,也没有生下一子半女。抗日战争期间,土桥铺的男人被抽去修黄梅二套口飞机场,孙小二染上了老鼠症,王雪华成了寡妇。寡妇睡觉上头没人,两年前他们又好上了。卖兵的钱不好赚,弄不好就把命搭上了,王寡妇劝他早点收心做人,过平淡的日子,他也答应了。
李世雄说,这是最后一次。
对于李世雄来说,这的确是最后一次。因为两天之后,孙保长凑齐了十个名额,就把狗娃们送到黄梅兵役征集所。狗娃是五条命案在身的通缉犯,狗娃不得不把脸弄花了,在黄梅兵役征集所忐忑不安地呆了一个多星期。接兵部队到黄梅兵役征集所会同黄梅兵役监察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