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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走了几十步后,变故陡生。
横斜里传来呼的风声。履霜的后背下意识地微微战栗。
她从前曾和窦宪一同经历过刺杀,对这样由刀光剑影带来的杀意是很熟悉的。所以立刻头也不回地拉着两个丫鬟道,“快走!”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不知是刀还是剑划过空气的声音。
毕竟府里二公子是武将,两个丫鬟是熟悉这样的声音的。顿时都尖叫起来,尤以水芹最受惊吓,甚至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履霜忙握住她的手往前疾奔,一面厉喝,“还不快走!”
水芹本就心慌意乱的,又毫无防备地听到她这样的疾言厉色,一下子跌在了地上。履霜叫了声“水芹”,想回顾,竹茹忙把她的手狠狠拉住,一面加快了脚步疾奔,一面厉声道,“别管,快走!”又回身说,“水芹,你拖住刺客!”
水芹咬着牙响应了一声。随即传来刺客的咒骂,大约是水芹缠住了他。接着便是刀剑破空的声音,紧跟着水芹的惨叫。
履霜浑身一震,想回转过身。竹茹察觉到,厉声警告,“姑娘想让水芹白挨这一刀吗?”
履霜只得咬牙不再回顾,跟着她继续跑。
竹茹脚程颇快,又有急智,在大路和捷径之间胡乱地绕,居然硬是把刺客甩的离他们有些距离。
眼见着快到正堂那儿,履霜正要松一口气,忽听身后脚步声忽近,她不禁转头去看。那个刺客竟然咬着牙飞快地奔了过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而履霜已然跑不动了,全赖竹茹扶持才能往前。心中不由地一沉,只等着那柄刀剑刺入身体。
不想身边的竹茹忽放开了她的手,大声道,“姑娘快走!”转身往刺客那里跑去。拦腰抱住他,一边拔下头上金簪去刺他。
履霜失声道,“竹茹!”
她尖声道,“快去找侯爷!”下一刻就有刀锋划在她手臂上。
履霜不敢再看。调动浑身所有力气地往前跑去。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跑这么快。
终于,到了侯府的中段位置。远远看见巡逻的侍卫们聚成一队,成息侯对着他们说话,大约是在训导。她带着哭腔喊,“爹——”
成息侯看了过来,顿时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地从身边一个侍卫腰间夺过宝剑,几步跑过来。履霜撞进他怀里,被揽住。随即觉察到他手腕一抖,那柄剑远远飞出。她身后传来“噗哧”的一声刀剑没体的声响,伴随着刺客的痛呼。侍卫们齐齐上前,将那人制住。履霜知道没事了,强撑着的一口气衰竭下来,眼前阵阵发黑,只是勉强攥着成息侯的衣襟道,“爹,竹茹和水芹还在后面,她们受了伤。。。”
成息侯焦急地点头,“爹这就叫人去接她们。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履霜看见他嘴巴在动,但他到底在说什么却一句都传不进脑中。“爹。。。”她这样说着,眼前慢慢地黑了下来,昏倒在了成息侯臂弯里。
第51章 珠胎
黑暗。漫天漫地都是黑暗。
履霜独自在这之中走着,心里满是恐慌和不安。带着哭腔喊“窦宪!”“爹!”,没有人理她。她更害怕了,见前路黑黝黝的,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再也不敢向前,扶着墙战战兢兢地停了下来。
但突然——墙轰然地倒了——
她吓的大声尖叫,“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天和地,都没有人回应她。她委屈地抱着膝,蜷缩在地上。
可没有任何预兆的——地也突然地塌了——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倚靠,往深渊不断地落着,落着。。。。
履霜从噩梦中惊醒,满头是汗地醒了过来。一直平息了好一会儿,方慢慢地回过神来,坐起身,“。。。爹?”
成息侯坐在她床边的小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是个温和的人,从不会沉下脸的。履霜见了不由地有些惊讶,但这情绪转瞬即逝,此刻她更关心竹茹和水芹是否安好,便拉着他的袖子问,“爹,我的两个丫鬟还好吗?你去救了她们么?”
成息侯不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幽深,似要在她脸上灼出一个洞。履霜渐渐觉得害怕,转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勉强笑道,“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成息侯沉默,没有回答。
滴,滴,滴。。。
房内的水钟不急不缓地滴着水,一直滴了千百下。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成息侯仍然一言不发。履霜渐渐觉得迷惘,这是不是一个梦?然而正当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她忙道,“爹说今天的刺杀么?履霜并不知。。。”
成息侯厉声地打断了她,“没让你说这个!我问,你和窦宪,什么时候的事?!”
履霜猛的发了一下抖,脸色变的苍白如死。随即强作镇定,答,“女儿不知道爹爹在说什么。”
成息侯回身厉声道,“你还要骗我!肚里的孽种已然三个月了,算算日子,不就是在行宫里有的么?除了那个孽障,还会有哪一个?”
履霜浑身一震,原来这阵子的贪睡、脾胃失调,全都是为这个孩子。被成息侯指着呵斥,固然是心中惶急的,但更多的却是欣喜。为人母的欢喜、有了脚踏实地的理由,可以同窦宪相守的欢喜。于是抬起头,清清楚楚地说,“求爹成全。”
语音刚落,便觉得颊上猛然一痛,成息侯的耳光狠狠地落下了。他早年是练过武的,手劲不小,这次又下了十足的力,履霜一下子被打的跌到了床上,随即觉得牙根酸痛,嘴里隐隐泛上铁锈味,大约是口内出血了,脸颊也慢慢肿了起来了。她惶然抬头,“。。。爹。”
成息侯甩开她,断然道,“这孩子绝不能留。”
履霜再也顾不得保持恭敬,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踩在地上,拉着他的袖子求,“爹,这是您亲生的孙子啊。。。”
成息侯的目光似乎有所松动,但转瞬就冷硬了起来,转身往房外走,“我会叮嘱医师,调最轻便的药给你。”
履霜的两行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拽住他的袍角往地上跪,反反复复只是说,“这是您亲生的孙子。。。为什么啊?”
成息侯艰涩不语。
履霜胡乱地拿衣袖擦着眼泪,低声道,“舅舅如果嫌履霜身份太低。。。我愿意做表哥的妾。”
她把舅舅两个字咬的清楚,又说愿意做妾,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成息侯觉得心上被人勒了一根绳索,有人在慢慢地收紧,直到他所有的气吐尽、一点一点死去。
而履霜见他不说话,心中更惶急,跪伏到冰凉的地砖上,哭道,“舅舅。。。若舅舅怕这事影响侯府声誉,不拘把我报了病故还是走失,只送我去别的地方吧。等孩子生下来,让我们进府为奴为婢都使得。。。只求舅舅别打杀了他。。。”
成息侯听的眼眶红透,但还是狠下心肠,挣开了她,自顾自往前走。
履霜见恳求丝毫不奏效,心中焦急。忽想起今日竹茹拿金簪对付过刺客,咬着牙从袖间掏出了窦宪给她打的那只步摇,把尖的那一头对准了喉咙,“舅舅若果然容不得孩子,不如把履霜一起打杀了吧!”
成息侯痛极回头,但还是咬着牙道,“你若果然能狠下心肠,只管试一试。”
履霜再不迟疑,狠狠将步摇往颈间血脉送。不过片刻,便推进了半寸。珠光宝气的步摇插在她稚嫩的皮肤里,恐怖异常。
成息侯吓坏了,疾奔过来打掉了她的手。那只金簪一下子滴溜溜地掉在了地上。她颈部的伤口失了阻碍,立刻喷涌出大量鲜血。成息侯急的大喊,“阳明,快叫医师进来!”
“不!”履霜倔强地喊,“我不要!有医师敢进来,我必定死在当场!”从头上又拔下了一根簪环,将尖利的一面对准自己。
成息侯忙制止,“好好,爹不再叫医师过来了。只是你的伤口终究要包扎一下。。。”说着,想上前来。
“不许过来!”履霜把手里的簪子往颈侧伤口又推进了几分,警惕道,“爹只管叫竹茹和水芹来。”
成息侯眼见这情况,六神无主,是不敢相逼的了。当即亲自出了房门,把两个丫鬟送来。
水芹腹上受了伤,缠绕着纱布,昏迷未醒,是被抬过来的。竹茹则好一些,只是手臂上挂了彩。眼见她们没受成息侯的怒火牵连,被刑讯甚至被处死,履霜松了口气,转口说先放她们回去治疗。又特意说“我的事一向瞒着她们的,她们并不知道。爹不用为难她们。”
成息侯默然应允了,令窦阳明带二人下去。
但竹茹眼见履霜脸上有掌掴痕迹,颈侧又横着一只金簪,伤口处血汩汩流淌,一副以死相逼的模样,心中已大概猜到她和窦宪的事东窗事发。咬着牙道,“奴婢哪里都不去,就在这儿侍奉姑娘。”
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