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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深恨涅阳长公主突然横刀相向,但也没有办法。只得面色苍白,勉强辩道,“她协同李贵人,劝陛下杀小宋良娣。”
“是宋庶人。”窦宪在旁强调道,“此人几次谋害太子妃,证据确凿,早已被陛下贬为庶人。”
鲍昱听了,深以为意,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后,“您下了这样的命令,可有陛下手谕?”
皇后道,“本宫有圣上口谕,王福胜可作证。”
刘贺安轻蔑地“哼”了声,连看也不看对方,便道,“阉人所说,算什么圣旨?臣想请问皇后,是否有人证物证?李贵人又现在何处?”
皇后更加答不出话来——为防御前生变,她早已经下旨将各宫落锁。
老臣们见她又一次哑然,心中都明白过来。尤以鲍昱面色最差,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臣还是第一次听说,无圣谕、无人证物证,便可定东宫妃死罪的呢。便是民间的婆婆也没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其他几位老臣亦附和道,“那宋庶人几次翻云覆雨,圣上都碍于皇后颜面,不多加追究。皇后以为我等身在宫外,就不知道这些了么?”
“即便皇后所言是真,太子妃劝杀一个罪人,又有何过错?”
“历来正宫的贬废都需交由宗正署理,然后布告天下。何以皇后一声不吭便贬斥了太子妃,甚至打算将其处死?”
。。。。。。
皇后听的冷汗涔涔,一句都回答不出来。
太子打圆场似的说,“还是把窦将军先扶下去吧,给他医治要紧。”
但窦宪看了几位老臣一眼,谦虚回道,“臣倒没什么要紧,几位大老人却平白受了惊吓,还是先请御医来看看他们吧。”又说,“这事也怪臣顾的不周,只想到要关四面城门,却没有想到叛军会从角门里偷偷溜出去。”
他方才听闻偏门生变,即刻使了人过来救援,又为一众老臣,屠杀叛军至尽,几人内心都对他存着感激,如今又听了这样的体贴话,纷纷安慰说,“这怎么能怪你呢?”
刘贺安指着先前带进来的那个宋府人道,“宋斐大人既是守卫宫禁之人,又是这个狗奴才的主人,皇后殿下,臣敢问他如今在哪里?”
皇后下意识地要说出窦宪砍伤他的事来。但宋良娣眼看涅阳长公主正好整以暇地等着,大约只待皇后一说这话,就又要站出来,指证宋斐先前持剑威胁太子,逼杀太子妃了。如此,一臂之仇不可报不说,连宋斐的性命都会被赔进去,阻止了,咬咬牙只说,“家兄突发急病,昏倒了,现如今在侧殿修养。”
刘贺安连呼“好巧”,直言不讳道,“皇后殿下在这里犯糊涂,要杀太子妃。宋将军那里患了疾病,顾不了宫门,以致我等被奔逃而出的叛军所袭。”
皇后再也忍不住,变色道,“几位大人的意思是,此事是我们所为?这对我们又有何好处呢?”
涅阳长公主“嗤”的一声笑,“怎么没有?皇后在这里同太子妃夹缠,万一几位大人来了,撞破了可怎么好?自然是要做出点什么来,拖住他们的手脚了!”
令嬅在旁幽幽道,“何况大家都知道,窦将军为人急躁,一向是最耐不住性子的。听闻降军再度生变,他岂有不处置的道理?到时候母后借着此事一并发落了他,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怪不到您身上。”
皇后踉跄了一步,指着殿中几人道,“本宫没有!你们,你们竟然联合陷害本宫!”
“陷害?”涅阳长公主笑,“皇嫂这是说哪里话?那开了偏门的难道不是你们宋府的人?先前着急忙慌地想赐死太子妃的人,难道不是你?连问也不问一声,便让宫里的黄门带窦将军下去的人,莫非也不是你?”
皇后一句也辩不得,冷汗涔涔地站在原地。
正当这时,床上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不可对皇后无礼。”紧跟着,众人便见圣上的身体略微动了动。他们不再与皇后纠缠,都一哄而至病床前,道,“陛下!”
唯有皇后如遭雷劈,惊骇地喃喃说,“怎么会。。。”宋良娣站在她身边,同样面色苍白。
见病床上的圣上睁开眼睛,似乎很吃力的样子,太子同鲍煜急声问,“儿子/臣去请御医来吧?”
他们的话语一落地,不仅是皇后,连涅阳长公主与粱玫的脸色也变了。圣上疲惫地睁着眼睛,把她们的神态都收入眼底,闭上了眼摇了摇头,“朕的身体如何,朕自己明白。不用请御医来了。。。留皇后在这儿,你们都先出去吧。”
鲍煜已察觉到皇后别有用心,所以不敢冒险,制止说,“还是留臣也在一旁吧。”
但圣上坚持说,“姑父先出去吧。”
鲍煜无奈,只得带着太子行了礼,领着众人退出殿门。很快,偌大的宫殿里便只剩帝后二人。
皇后枯站着,任由殿里的水钟滴滴答答地往下漏着,始终一言不发。
隔了许久,圣上先开口,道,“皇后。”
她自嘲道,“皇后?陛下还叫妾皇后么?您不是已醒了许久、听了许久了么?自然也知道,今日妾都做了什么。”
他没有回应这句话,只说,“过来。”
一向柔顺的皇后第一次违抗了他。她少见的不再低着头,反而昂然道,“不用了。陛下有什么处置,直说吧。”
但他仍旧只说,“过来。”吃力地伸出了手。
皇后心中诧异,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地走了过去。等到了床前,她停住了。然而手心一暖,竟然被圣上拉住了。他凝视着他,忽然说,“对不起。”
她一愣,随即猛然转过脸去,极力抑制着面上的表情波动,“陛下什么意思。”
“对不起。。。”圣上喉咙滚动,又说了一次这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这一生,陛下你只会对我说这样的话?”皇后干涸的眼眶里忽然有热流滚滚而下,她不可抑止地提高了声音道,“当年三郎殁的时候,陛下这样对我说。后来冯瑶和刘歆欺侮我,陛下也这么说。到我的甥女被逐出宫,我皇后的权利被褫夺,一直到现在,你还是这么说!”
圣上没有反驳这些话,只是闭着眼,疲惫地叹息,“你说的没有错。。。这一生,终究是我亏欠你良多。我不该把你强行放到后座上,却又宠幸着冯瑶,这样忽视你、侮辱你。原谅我吧,其微。如果我不是皇帝,也许我和你、和她之间都不会是这样子。”
他说的坦率而冷酷,但皇后听了居然没有动怒,反而脸上泛起更深的伤心来,“陛下,你知道吗?我宁可你现在震怒、处罚我。也好过这样,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边又伤害我。”
圣上转过了脸去,沉默。隔了好久,才道,“今天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从此你跟着炟儿,好好的生活。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必会善待你终生。”
第95章 新立
“给皇后请安。”
履霜带着竹茹一路走来,始终有宫女和黄门对着她行礼。
她听了心中局促,一瞬不知该答什么——一方面是这称谓对她而言,有太大的不真实感,直到今天她还没有彻底接受。另一方面是她心中搁了事。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福宁宫。内廷的新总管崇行正在宫门前踱步,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她,带着身后的小黄门们行礼,“参见皇后殿下。”又道,“殿下怎么也不坐轿辇?就这样走过来了。”
履霜顾不上回答这句话,开门见山便问,“陛下宣召本宫来,所为何事?”
崇行顿了一顿,摇头,“臣不知。”
履霜听了心中更沉,“那么本宫先进去再说吧。”说着,提起裙子想往宫里走。
忽见崇行身后的一个尖脸猴腮小黄门,冲着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她心头泛上警惕,停下脚步问,“殿中还有何人?”
崇行慢吞吞地笑了声,“殿下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履霜听他这样回,冷冷地看着他。
他起初还保留着玩笑的神态,但在她这样的迫视下渐渐也觉得不安起来。只是碍着面子,强撑着仍不说话。
最终他的一个小徒弟郭宁站了出来,低声禀说,“鲍大人、刘大人、徐大人他们在里面。”
竹茹见他们一伙儿到此刻才说,心头泛上不舒服,打算责问。但履霜看了她一眼,她也只得止住了。
然而此刻履霜虽外表镇定,但心里也在惴惴着。
距刘炟登基,已有三月了。除了置办先帝的丧事、依例晋封其手足、后妃。还有分封他自己的妻妾儿女,其余的决定他都没有做。尤其是关于宋斐的、关于窦宪的。
听说这段时日里,宋斐养好了伤,每日在府内大声詈骂窦宪。宋贵人也一改往日的默默无闻,不断往宋府赐下各种补品,又常往太后宫中走动。而刘炟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