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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宗恪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反正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陆无砚离开的时候心事重重,可是回到马车的时候,不由将心事尽数藏起来,柔声和方瑾枝说话。
接下来的几日,陆无砚越来越忙,甚至彻夜不归。
他是在忙,正忙着和长公主一起设计擒杀卫王。
陆无砚并没有对方瑾枝多说,只说是帮着长公主处理政务,看着方瑾枝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陆无砚心中有些复杂。
除了设计擒杀卫王这件事情以外,陆无砚还着手彻查了刘明恕的底细,又因为听说刘明恕与叶萧相识,又向叶萧打听了一番。
最终,陆无砚和长公主商量了许久,才决定让楚怀川褪下龙袍,穿上普通世家公子哥儿的衣服,让刘明恕诊治。
此时楚怀川身体已大不好,几乎已不下床,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因为他身体不好早就不上早朝的缘故,倒是为他出宫提供了便捷的条件。
就算是如此,长公主也十分小心,避开宫中耳目,偷偷将楚怀川送出宫,送到了离宫很近的长公主别院。
陆佳蒲万分担心,恨不得一并跟着楚怀川出宫。可是这次楚怀川出宫本来就是秘密出行,带着她也不方便,更何况她如今有孕在身,舟车劳苦更是危险。
陆无砚原以为要请动刘明恕去长公主别院为楚怀川诊治要颇费一番口舌,却是没有想到刘明恕在听到叶萧也在长公主别院时,欣然前往。
陆无砚才发觉刘明恕此人做事毫无规章,全凭喜好心情。
楚怀川今日难得精神好一些,他斜倚在床头,和长公主说着话,他语速很慢,再不复曾经的顽劣嚣张,似乎担心说话太快会累着自己。
他对于陆无砚为他请了一位神医之事,并没有多在意。他自小就是喝着汤药长大,更是三五日就要针灸,他见到太多的大夫,太多的神医了,早就没了什么企盼。
不过他还是来了,不想辜负了陆无砚和长公主人的好意,也不想灭了陆佳蒲眼中的那一丝欣喜雀跃。又或许,他心里的那一丝企盼一直都没有消散,而是被他压在心底罢了。
可是当楚怀川看见刘明恕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一个瞎子?
楚怀川有些犹疑地看向一旁的陆无砚,陆无砚只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刘明恕为楚怀川诊脉许久,久到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紧张起来。
待刘明恕收手的时候,还是楚怀川率先打破沉默,他不甚在意地说:“刘先生不必费心了,反正我这性命也不过是靠药吊着,只能活个月余罢了。”
“月余?谁说的?”刘明恕略带嘲讽,“庸医。”
第125章 酒后
要知道为了楚怀川的病; 长公主几乎是搜刮了整个大辽的医者,而如今刘明恕居然嘲讽给楚怀川诊治的大夫都是庸医。若是让太医院的那些老家伙听到,指不定一个个气得白胡子都要飘起来。
楚怀川的心里猛地激起一层浪;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猛烈地颤动,他双唇阖动; 竟是一时失声。眼前又隐隐浮现陆佳蒲欣喜璀然的笑容。
“刘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公主的声音里都带着一层颤音。
纵使她连楚怀川死后之事都已筹备好,可是她还是希望楚怀川可以活命!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陆无砚的心里又何尝不是震惊?表面上,他的确是有些嫌弃幼时总是跟在他身后哭闹的楚怀川。当年他被带去荆国一事,纵使是他心甘情愿替楚怀川挡了一劫; 可是当他经历了那么多折磨以后难免在面对楚怀川的时候心思复杂。
可即使是他口中说着如何不在意,他心里都是无比在意楚怀川的。因为楚怀川是他的亲人。
叶萧心中也是惊喜,感受到楚怀川、陆无砚和长公主的半信半疑,作为刘明恕的旧识,他忙说:“刘瞎……刘先生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希望!”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 刘明恕吩咐侍女拿来执笔,开始开药方。瞧着他这一举动,长公主和楚怀川面面相觑,毕竟……他是个瞎子。
之前在入楼的时候,陆无砚就见过刘明恕写字; 所以并未多意外。
刘明恕写字很快,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完全不似个瞎子。看得长公主、楚怀川并屋子里的一干侍女连连称奇。
刘明恕写了很久。
别看他说得那般轻巧,可是在下药方的时候; 却分外仔细。因为他眼盲的缘故,他写的字要稍微大一些,所以他开的药方竟是洋洋洒洒写了近十页。
屋子里十分安静,众人的目光悉数落在他写字的手上。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给身后的入医一个眼色。入医了然,上前两步,悄悄去看刘明恕所开的药方。
长公主生性多疑,即使有叶萧给她保证,她也不能完全相信刘明恕,他开的药方当然要经过她的人仔细查看。
写完最后一个字,刘明恕将笔搁下,道:“药材、烹法、服用次数与用量都有写,按照药方所写服用三月,三月后,再换药方以及开始施针。”
刘明恕的确很少为人治病,可是他一旦决定接手,必是万分认真。
他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对面坐着的只不过是个得了风寒的病人罢了。
长公主斟酌了语句,才说:“并非本宫不信刘先生,只是……他自小身体羸弱,这些年,本宫没少请来名医为他诊治,可是结果……”
回答长公主的是刘明恕随意的一句“爱信不信”。
一时僵持。
“多谢刘先生。”楚怀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爬满了生机。
他这是信了。
对于楚怀川来说,他早就没了什么希望,可是此时此刻,有一人告诉他他还可以活下去!他心中怎能不激动?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够活下去,却是真的看见了希望。他从未像如今这般渴望活下去。
他只要一想到陆佳蒲哭红的眼睛,他就舍不得离开,他就开始眷恋活着,眷恋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日,恨不得余生更长……
楚怀川搭在扶手上的手不由抓紧了扶手,他现在特别想要立刻回宫,特别想立刻见到陆佳蒲,然后抱着她,逐渐抱紧。
长公主本想将刘明恕留下来,但是刘明恕显然不打算守着楚怀川一个病人。当日就和陆无砚回了入楼,并且拉着叶萧一并走了。
长公主对于刘明恕开的药方心中还存着疑惑,打算让太医院里的诸多太医一并瞧看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倒是楚怀川制止了她,吩咐下人按照药方抓药、煎药即可。
他笑笑说:“皇姐,本来朕就只有月余的性命,他还能害我何?”
长公主怔了怔,便不再去太医院请人了。她拍了拍楚怀川的肩头,“也是,太医院的那群庸医要是有用的话,本宫的川儿也不必吃了这么多苦。”
长公主在说到“庸医”二字时,也不由带了几分笑意。敢把她大辽所有太医并民间名医全打上“庸医”的名号,他刘明恕倒是第一人。
当夜,陆无砚回到温国公府将今日刘明恕为楚怀川诊脉一事与方瑾枝说了,方瑾枝心里也是格外高兴。
重阳节马上就要到了,她白日里要忙着温国公府后宅的家事,又要去入楼看望方宗恪,只有晚上才能抽时间绣荷包——那个给陆无砚绣的荷包。
陆无砚不由有些心疼地催她早点睡:“行啦,别总晚上绣,伤眼睛。给别人绣的荷包做完了就成,我的不急。”
“快绣好啦!你先去睡!”方瑾枝将陆无砚推出了绣房。
她还不了解陆无砚?若是到了重阳日,她给别人绣的荷包都做好了,唯独少了他的,他怎么可能不发脾气?
方瑾枝绣着手里的荷包,吐了吐舌头。陆无砚还说她在他面前的时候偶尔会像个孩子。可是他呢?他在她面前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叶萧跟着刘明恕回入楼自然是为了方宗恪。
当夜,三个人围坐在一起。
“宗恪,你就别喝酒了。看着我和刘瞎子喝酒就成了。”叶萧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方宗恪径自倒了一杯酒,默然喝下。
叶萧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也是奇了怪了,你这人一心找死,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我哪儿找死了?”方宗恪皱着眉,显然是不爱听了。
叶萧笑笑,反倒问起刘明恕来:“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无砚是怎么把你请来的?”
“骗的,偷了她的玉簪。”刘明恕垂着眼,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个总是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巧笑倩兮。
那支玉簪是他送给她的及笄礼,可惜他终究没有资格送给她,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叶萧苦笑,怅然摇头:“你们两个啊……”
刘明恕笑了笑,道:“她如今过得很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