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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屋里,李月萍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她手中紧紧握着一对耳钉,耳边想起前几日李月梅来看她时说的话。她知道张信今天傍晚会来看李月梅,也知道,这几乎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她轻轻把耳钉带上,脸上缓缓荡开一个笑容。她想,只要把张信抢到手,那么不管是李月梅、李玉秀还是钱氏,以后都得仰望自己,她一定会过得比她们任何一个都好。
村长家里,陈氏听说了玉秀定亲的事,呆呆在堂前坐了许久,她看看自己老实巴交的二儿子,再听听东厢房里传来的逗弄幼儿的声音,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地憋闷,她索性回了屋,合衣躺在床上。
等村长和李山回来,迎接他们的,自然是冷锅冷灶。李山愣了愣,问过二弟后,走到他娘房外,隔着窗户道:“娘,您睡了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陈氏懒洋洋道:“我好得很。”
“那怎么……”
陈氏没好气道:“我就是懒了,不想做饭了,你们几个自己解决吧!”
哼,她预想的好儿媳飞了,家里这个跟个祖宗一样,她不想伺候了!
李山无奈地挠挠头,再看看东厢房紧闭的房门,知道又是自己媳妇不干活,惹得娘不痛快了。他叹了口气,喊上自家二弟,两个大男人窝在厨房里,生火做饭,最后只能将就着夹生的米饭吃了一顿。
此时玉秀正在家里做酱油肉。林潜送来的野猪实在太大,昨天宰了,吃了一些,又给琴婶子的送了一点,家里还剩不少,鲜肉放着容易坏,她便和夏知荷两个人,把其中的五花肉挑出来,打算做成酱油肉,挂着慢慢吃,至少能吃到过年。
李月梅上门时,玉秀正往酱油里放调味料,切得薄薄的五花肉,一片一片码在盘子里,堆成一座小山。
李月梅见了这么肉,眼前一亮,跑过来蹲在一旁,叹道:“好多肉啊玉秀姐,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多肉了。”
李家沟一些殷实的人家,过年时家里会杀年猪,小时候李月梅常去看,后来大了,琴婶子就不让她去了。因此,除了在屠户的肉摊上,她确实很久没见过这么多肉了。
看她那馋样,玉秀逗她道:“这都是生的,你要是能吃,就吃吧。”
李月梅嘟嘟嘴,她此刻还不算很馋呢,今天她娘用昨晚玉秀家送的肉包了肉包子,她早上一口气吃了三个,刚才出门又吃一个,现在还有点撑。
她双手撑着脸蹲在边上,看着玉秀麻利的动作,想起今天娘说的话,迟疑道:“玉秀姐,我娘说,夏婶子给你找了户山民,你真的要嫁到山里去吗?”
玉秀手上动作一顿,道:“是啊,日子已经定了,就在明年三月。”
李月梅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道:“玉秀姐,我舍不得你。”
玉秀失笑:“傻丫头,你自己明年二月份就嫁了,出门比我还早呢。”
李月梅给她说得脸皮一红,她挠了挠脸颊,道:“那不一样,就算我嫁了,可只要玉秀姐你还在这里,那我一回来就能见到你了。等你也嫁了,我们两个,各在一方,什么时候才能都见上一面呢?”
她这话,倒是说在玉秀心坎上了。她本来就不愿离开父母,若是嫁在这附近倒也罢了,平日里总有机会回来看看,可偏偏她要嫁去偏远的大遥山,路途遥远又难行,来回一次就得一整日,这一年到头的,能回家来看几次呢?等以后有了孩子,就更走不脱了。一想到以后想见爹娘一面都难,玉秀眼眶就有些发热,她忙低了头,不愿被李月梅看见。
李月梅说了这话,也觉得气氛有些低沉,她心里怪自己多嘴,忙绞尽脑汁转移话题,“我娘说,昨天那头猪有两三百斤,若拿到镇上去卖,少说也有五六两呢,玉秀姐,我那未来姐夫可真大方!”
果然,玉秀听了她的话,嗔道:“坏丫头,怎么喊人的呢?”
李月梅咧嘴笑道:“我喊你姐,喊他不就得喊姐夫了么,总不能喊他大哥,喊你嫂子吧!”说着自己撑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玉秀做势要用油腻腻的手去捏她的脸,李月梅一边躲,一边嫂子嫂子地喊,最后躲不过了,只得缩在角落里求饶,两人闹成一团。
夏知荷在放内,听到她俩嬉闹,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很快,她脸上的笑便慢慢淡了,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难怪世人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一开始,她只想要给玉秀招个女婿,后来又觉得,若玉秀能嫁给林潜就好了,现在两人亲事定了,她又开始想,如果玉秀成亲后,还能在她身边,那就更好了。
玉秀说自己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玉秀呢。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一朝要嫁人了,还是嫁到那么偏的地方去,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她这做娘的心里,别说多酸涩了。
何况她也担心,玉秀自小在李家长大,李家人口少,没有兄弟姐妹,更无叔伯妯娌,关系简单得很。这让她一下子嫁到那么个大家庭中去,也不知她能不能适应,虽说去了就能掌家,可是这家也不是好当的呀,不管做得好不好,总会有人心里不满,若他们给了玉秀委屈受,她孤零零一个人,娘家离得又远,有谁能替她出头呢?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别人可不会替她疼的呀!
院子里,玉秀将所有的肉都处理好了,只等在酱汁里浸上两日,再挂起来风干就行。
看她忙完了,李月梅才又凑过去,低声道:“玉秀姐,我那天和李月萍说的时间,就在今天傍晚。”
前几天她和玉秀商量好了,把李月萍骗出来,问个究竟。
玉秀看看天色,已经差不多了,便点点头,洗了手,对屋里道:“娘,我和月梅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夏知荷道:“外面风大,多穿件衣服。”
“好,我知道了。”玉秀回房加了件衣服,和李月梅一同出去。出了家门,她对李月梅道:“我一人去村口等她就好了,两个人一起去,反而会被她发现。”
李月梅不放心,“要是她再使坏怎么办?玉秀姐,你让我跟着去吧,我不靠近,远远看着,她不会发现我的。”
玉秀拗不过她,就随她去了。两人结伴来到村口,躲在一颗大树后头,没一会儿,就见李月萍从村子里出来。
这么大冷的天,她仅穿着薄薄的春衫,腰间勒出一节细细的腰肢,面色苍白,双眼水润,果真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见她这副打扮,李月梅呸了一口,低声骂道:“不要脸!”她原先用张信的名头去骗李月萍,也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态,心里是不愿相信她会干出这种事的,没想到她比她想象的还不要脸。
两人就看着李月萍一步三晃,左顾右盼地走上通往村外的道路,在路上踮着脚尖张望。
玉秀道:“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来,我去找她。”
李月萍没想到自己没等到张信,反而把玉秀等来了,转身见到人时,她吓得退了两步,心虚地垂下眼皮,道:“玉、玉秀姐,你怎么在这里?”
玉秀凉凉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在等张信?可惜,他今天不会来了。”
李月萍猛地抬头看她,尖声道:“你怎么知道?是你!是你和李月梅联手骗我对不对?!你们故意骗我!”
玉秀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说:“谁骗了你?张信什么时候来找月梅,和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抱着不该有的心思,怎么会上当?”
李月萍却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如今仅有的希望破灭,整个人都要癫狂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跟我无关?!你看看李月梅那个样子,哪一点比得上我!张信要娶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才配得上他,李月梅凭什么!”
玉秀如今见了她,只剩厌烦,也懒得听她废话,道:“不管你怎么想,张信和月梅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是抢不走的。我只问你一件事,那天在山上,为什么要害我?”
“呵,”李月萍听了她的话,反倒诡异地冷静下来,道:“玉秀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玉秀也轻笑一声,淡淡道:“你听不懂没关系,想想李癞子的下场,相信你很快就会懂了。”
那天,李癞子家人把他拉到县里去,当天傍晚又原样拉了回来,村里人都看见了,李癞子如一条死鱼一样,躺在牛车上,疯疯癫癫的,整个人已经废了。
李月萍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却还是嘴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玉秀不再说话,只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在看到她耳朵上的梅花耳钉时,顿了顿,心里已经模糊有了个猜测。
“有人给了你好处对不对?”
李月萍一惊,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耳垂,很快又放下,“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