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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本王也曾同人说过。”慢慢踏进牢房,殷戈止嗤笑一声,盯着廉恒道:“可惜在陛下眼里。国无国法,全凭一己喜好做事。那,冤死人又如何,不冤死又如何?”
廉恒一愣,很是不能认可,却见殷戈止伸手拿起他桌上的罪状。一张张看过之后,抽走一张,剩下的都放在了他手里。
“难得朝中还有讲律法的人,那就讲律法吧廉将军。这些罪状,都是确凿无误的,您不用担心会冤枉他。而这一份。”扬了扬手里的弑君罪状,殷戈止淡淡地道:“就由本王去交给陛下吧。”
廉恒皱眉,捏着那些状纸看了看,颇为恼怒地转头盯着赵旭:“你也配和关家一案相提并论?!”
赵旭傻眼了,他没想到孝亲王会来这种地方,还会再对他落井下石。
“王爷!”他咬牙:“老臣与王爷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王爷如此痛恨?!”
说着,想了想,转着眼珠子道:“难不成是因为关家一案?王爷与关家之人有私交,要替他们报仇吗!”
斜眼看了看他,殷戈止慢慢蹲下来,平视着他满脸的血,淡淡地道:“你想多了。”
“本王只是闲得没事做罢了。”
被他这一句话气得吐了口血,赵旭怒骂:“竖子!”
“嗯,本王听见了。”站起身,殷戈止转头示意廉恒写罪状:“他辱骂皇室。”
廉恒:“……”
于是这天傍晚,还在调理身子的魏文帝就收到了厚厚一叠关于赵旭的罪状。
长叹一口气,魏文帝侧头问侍药的南平公主:“你也觉得赵旭该死吗?”
南平重重地点头,苦口婆心地道:“父皇,您的英名怎么能被这么个坏人给拖累了?就算与您一样喜欢书法字画,可他也不一定就是个好官呀,瞧瞧做的这些事,皇儿瞧着都觉得心惊。为了平息民愤,父皇还是下旨斩了他最好!”
有了这么个台阶下,魏文帝心里就舒坦了,沉痛地下旨昭告天下,然后判赵旭斩立决。
“皇上!皇上!”被押在囚车行在街上的赵旭一路高呼:“我是冤枉的!皇室不正,百官不清!皇室不正,百官不清那!”
廉恒带着护卫押送,走在最前头。突然想起了当年他押送关家二少爷赶赴刑场的场景。
关清穆秉承了其父的风骨,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背脊挺得很直,哪怕穿着囚衣,也像穿着盔甲。
四周是百姓的谩骂,他充耳不闻,双眼盯着前头,眼里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廉恒当时的心情很沉重,也很想问问他关苍海到底为什么叛国,终究是没能问成。然而现在,他明白了,真正受了巨大冤屈的人。可能连喊冤的力气都没有,心如死灰,满眼都是对皇室的失望而已。
捏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他突然很想去给关将军磕头,关将军的坟,只有他知道在哪里。
正想着呢,冷不防就看见关清越的眼睛,在人群里一闪而逝。
廉恒惊得勒马,再定睛一看,却像是他眼花,四周都是普通的百姓,哪儿来的关清越?
想起自己曾经收到却并未理会的那封信,廉恒皱眉,心事重重地继续往前走。
风月乔装打扮,站在了刑场外头。
这刑场在她梦里无数次地出现过,刑台上头流淌的都是关家人的血,老的少的,血都融成一处。
如今,刑台上哭声震天,她却听得心里格外舒坦。
终于轮到这些老贼了!
第141章 我的命都是她的
赵旭的叫声何其凄惨,声嘶力竭,怨气冲天:“微臣没有弑君之心,没有弑君之心呐!奸贼冤我,奸贼冤我!”
风月微笑,只觉得万分痛快,心口堵着的恶气瞬间松了一小半。
赵旭当初多巧舌如簧啊,进谏惑主,求自身荣华富贵,降关家满门抄斩!如今冤死在同一个刑台上,这才算是报应,谁要他死于律法?她偏要他死在自己犯过的罪孽里!
可惜她说不得话,要是说得,当真想问他一句——
“关家人当初跪在这里的滋味儿,你可尝到了?”
一袭三爪白龙袍扫过赵旭面前,清冷如秋霜的声音在刑台上响起。
有那么一瞬间风月当真以为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可听着声音怎么不对劲啊?
抬头一看,殷戈止面朝赵旭站着。背影萧然。
眼里划过一道奇异的光,风月抿唇,看了看一旁监斩官的位置。
观止捏着刀鞘站在空空的座位旁边,一脸严肃。
监斩的,竟然是殷戈止。
心里有点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是怨恨还是感慨。风月叹息,听着赵旭的哭喊声,看着殷戈止回到监斩台上。
午时一到,“斩”字令扔了下来,刽子手的刀在骄阳下高高举起,闪闪发光。
没看最后那鲜血四溅的场景。风月扭头,听着四周人的低呼,慢慢地往人群外头走。
“堂堂太尉啊,竟然说砍就砍了。”
“呸,他没做什么好事,不砍他砍谁?听说半个月前毒害圣上,这半个月又翻出不少其他罪证,肯定是死罪呀。”
“是该死,可是总觉得……咱们澧都像是要变天了。”
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中,风月站在了刑场出口的地方。散场的百姓纷纷从她面前经过,接着是退场和收尸的护卫,到最后。孝亲王乘着轿子出来了。
“观止。”贼眉鼠眼地凑上去,风月顶着一脸络腮胡,扯住了人家的袖子。
被她这装扮吓了一跳,观止险些喊“抓刺客”!然而一看这眼神,他冷静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风月姑娘?”
旁边的轿子停了下来,风月嘿嘿笑着,却见轿子里头的人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挠挠脑袋,她道:“没啥事,就是谢谢你家主子,没有他,赵旭也不会这么快伏法。”
懂得感恩是个很重要的事儿啊,就算没求人家帮忙,人家帮了,那也得道谢,不然以后谁肯帮你啊?
观止一喜,立马扭头喊了一声:“主子?”
轿子里没个回应,空气凝固了片刻。片刻之后,殷戈止的声音不带感情地响起:“与我无关的事,有什么好谢的。观止,走。”
啥?观止一脸错愕,看了看轿子,又回头看了看风月,挥手就示意轿夫先走。然后站在原地小声问风月:“姑娘与主子吵架了?”
吵架么?摸了摸下巴,风月道:“不算吵架吧,大概只是他生我的气。”
生气的原因也莫名其妙,就因为在他眼里她不是完璧跟的他。啧,御女无数的殷大殿下,也好意思生这种事的气?
那气就气吧。气死活该!她贞操观念本就淡薄,被儒学大家们知道了,可能还要口诛笔伐的那种。他当真介意,那去找个完璧之身好了呀,跟她较什么劲?
翻了个白眼,风月也转身就走,脸上的络腮胡子一翘一翘的,瞧着有点可爱。可惜没人看见,她很快隐入人群,消失得没了影。
殷戈止掀开轿帘,半垂着眼看了看外头,不悦地喊了一声:“观止。”
“主子。”几步追上去,观止低头:“属下在。”
轻哼了一声,殷戈止没说话,微微抬着下巴,像是想问什么。
观止立马会意:“风月姑娘已经走了,没说什么话,只说主子在生她的气。”
知道他生气。也不多说几句?殷戈止嗤笑,放了帘子冷漠地想,当真是他对她太好了,所以她觉得不用在意他?等着吧,总有要求他的时候!
赵旭一死,朝中虽然表面上一片赞扬,实则众人也畏惧魏文帝的喜怒无常,纷纷谨慎起来。
作为第一个对赵旭之事上奏本的人,封明被魏文帝叫去了御书房谈话,之后就卸了宫门守卫的职务,享将军俸禄,赋闲在家,等待征战。
此事一出,朝中更会是人人自危,镇国侯府上客人络绎不绝,都是来问情况的,然而封明一个都没接见,倒是只身跑去了大杂院。对着风月直摇头。
“咱们陛下真是阴晴不定。”
递了茶杯给他,风月皱眉:“连累你了。”
“不算连累,反正守宫门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当初回澧都,皇帝给我这职务,也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将我手里的兵权拿回去。”封明摆手。满不在乎地道:“倒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风月眯眼:“将军,要是没记错,这是后宫嫔妃们该说的话,您说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皇帝的心思太多了,实在难猜!”封明摇头叹息:“本来我以为上阵杀敌精忠报国就能施展抱负,然而一场仗回来,听着皇帝那些个弯弯绕绕的话,我才发现魏国的将军当得真没意思,出去要跟敌人打,回来还要被皇帝打。”
怨不得殷戈止情愿去吴国为质了,现在想想,还是不当将军最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