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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看面前的人,脸上的表情多从容啊!还带着微笑,仿佛一点也没有被影响,还巴巴地等着他回话。
像傻子一样的人只有他一个。
意识到这点,殷戈止“嗤”了一声,强行压下所有的情绪,沉声问:“你凭什么杀易国如?”
凭什么?风月挑眉,霎时笑得柳腰直摇:“殿下。我都在您眼前站着说要杀人报仇了,您难不成还觉得关家一点没被冤枉?这么多年来,您做的噩梦不少吧?就没想过让自己解脱吗?”
殷戈止闭眼。
他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关家的事情。一面是他亲眼所见,一面是关苍海的铁骨铮铮,再让他做一次判断,他可能也还是只能把他押回京城待审。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决定。
问题出在审判的过程,他分身乏术,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在她眼里,他大概算是灭了她满门的帮凶,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真是辛苦她了,忍着这么大的仇恨在他面前曲意逢迎。
心口里的东西跳得剧烈疼得也更加厉害,深吸一口气,他低声道:“我在等一个机会,机会到了,你便可以动手杀了易国如。只是??”
转头看向别处,他道:“杀他容易,找他污蔑你爹的证据,很难。”
“我知道。”笑着点头,风月眼里带讽:“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洗清你们泼在关家门楣上的脏水,也没耐心去洗。谁害的,就找谁报仇便是。”
“你觉得是谁害了你爹?”殷戈止冷笑:“定案的证据是我给的。”
风月点头:“我知道。平昌山鬼谷一战,殿下眼睁睁看着五万魏国将士被屠戮殆尽,杀气太重。从地狱里回来,责问我那不会说话的老爹。问不清楚,一怒之下自然就将他送回京城受审。这些我都能理解。”
“但是,回京之后,魏国廷尉不知是受谁的意思,草率定案,逼死我爹于狱中,谗言于帝,令帝怒下旨屠我关家满门!证据是您给的,但有谁去认真看过那些证据吗?有谁去查吗?有谁在朝堂上质问过一句,关家何以叛国吗?!”
“没有呀,他们早就看我关家不顺眼,功高震主,令陛下也多有不安。恰好大皇子会打仗,能顶替关将军的位置,那把关将军拉回来砍了,大家都能睡个好觉。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哈!”
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风月睨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地道:“宠佞臣、容小人、害忠骨、灭英魂,大魏皇室做得好呀!定然能千秋万代。世世昌盛。而我能做的,不过就是报杀父灭门之仇,其余的,与我何干?”
她是理智的。就算分明连他一起恨了,也巧妙地替他开脱了罪责,表示自己不会找他报仇,好让他放下戒心。
然而当真说起旧事。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面前的人终于抬眼看她,眼里的神色复杂得看不清楚。他总是这样,就算泰山塌在他面前了。脸上也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这世间,压根没有值得他动容的东西。
当真是冷漠无情的殷大殿下。
然而殷戈止看着她,却是在想,她原来当真是关家的人。这说话的样子。真像当初关家的二少爷,那背脊挺得很直的少年,也曾双手戴着镣铐,似嘲似讽地道:“愿陛下江山永存,再无忠臣!”
关家这一辈的人,分明都很会说话,可关苍海为什么说不清楚啊?在他怒极之时,还说什么“以何通敌。何以通敌”,就不能像这个关清越一样,牙尖嘴利地说服他吗?
使劲闭了闭眼,他有些疲惫地道:“明日再说吧。”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风月抿唇,抹了把脸点头:“好。”
说完转身就打算走。
大概是她转身的动作太果断了,走得头也不回,殷戈止下意识地就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微微一惊。风月停了步子,诧异地回头看向他。
都这样了,还……会伸手拉她?
殷戈止皱着眉,大概也对自己的动作不是很理解,不过她一有要挣脱的动作,他还是伸手将人抓紧:“就在这儿睡。”
啥?风月眨眼,忍不住伸手挖了挖耳朵:“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抓着人就往床边走,殷戈止的背影紧绷,声音冷硬:“你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你耍什么花样,从今日起,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风月:“??”
这算什么?贴身监视?
瞧着这人身上已经没了杀意,话也已经都说开了,风月顿时胆子肥了,不怕死地问了一句:“这么带着我,您不怕时时刻刻都想起关苍海?”
捏着她的手一僵,接着殷戈止整个人就暴躁了起来,咬着牙道:“好歹是你亲爹!你也能这样直呼其名?”
“关苍海没有坟墓呀,碑文都没有,我要是不经常喊他的名字,他在下头一定都会忘记自己叫什么。”风月耸肩,笑得很恶劣:“这是我尽孝的方式。殿下也不允许?”
从刚才的对话里就能看出来,殷戈止还有良心,也没有绝对肯定关苍海通敌叛国,只是证据在前。他也不觉得关苍海一定是被冤枉的。
那她就加深一下他的罪恶感好了,人常说枕边风很有用,那她要努力吹一吹。
没回答她的话,殷戈止甩手就将她扔上床。然后自己也上去,脱了外裳放好,将她死死压在自己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风月察觉到这人身子在微微发抖。可仔细一感受,背后分明是冷硬如铁,一切都像是幻觉。
也只可能是幻觉,堂堂殷大皇子,能把什么看在眼里啊?
第114章 希望你理解
积压了三年的秘密终于在人前说了出来,风月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梦里不再有征战杀伐,也没有鲜血遍地,只有一丛丛的迎春花,开在大军凯旋的路上。
关苍海骑马走在最前头,关清穆身上的铠甲粼粼发光,不正经的副将许天则摇头晃脑地策马在旁边唱:“昔我往矣呀,雨雪霏霏。今我来思呀,杨柳依依。一朝赢敌呀,不饥不渴。我心开怀呀,皆知我喜。啷哩个啷呀……”
难听的调子听得风月失笑,她骑马走在最后,看着他们慢悠悠地往前去,前头一轮朝阳。升得正好。
殷戈止没有入睡,本来还能闭上眼,后来眼也闭不上了,就微微起身,靠在床头看着旁边这人。
她睡得很好,嘴角都带着笑,一定是做了美梦了。
黑暗里的眼睛泛着光,殷戈止伸手,像是想碰一碰她的嘴角,然而手伸到一半就僵住了。想起些什么,缓缓地收了回来。
脑海里浮现出很久以前的梦回楼,金妈妈说要她演将军,他低斥她哪里配穿铠甲。这人一点委屈的神色都没有,仰着脸冲他笑得很自在。
那套红白的铠甲,穿在她身上的话,应该会很好看吧。只可惜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她到底穿没穿,演没演。
听见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虽然同是魏国从军之人,他却好像没与她见过面,每次都去的是不同的战场,哪怕同时在澧都,好像也没缘分遇见。世人都说,关家女将军,顶天立地,不输男儿,他也知道她武功不俗,颇受人夸奖。那样的女子,应该是意气风发,敢立于男儿之上的豪爽之人。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心口又是一紧,殷戈止坐直了身子,疑惑地按了按自己的胸膛。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先前从未有过的。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易掌珠这样问他。
黑暗里的一张脸上满是愕然,殷戈止握拳,侧头看向旁边睡得很香的风月,脸色铁青。
半晌之后,却是哑然失笑,声音极低地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了。
天在漆黑之后又变得透亮,风月醒来的时候,殷戈止已经穿戴好坐在屋子里了。
动作够快的啊!
蹑手蹑脚地下床,收拾好自个儿,风月站在他旁边。看了看他无波无澜的表情,便咧嘴笑道:“殿下早啊。”
看她一眼,殷戈止起身往外走:“今日太子要亲审杨风鹏。”
这态度,恍惚间让风月觉得昨儿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不由地感叹皇室中人心就是大啊,皇子肚里能撑船啊!
然而,门打开,外头的观止迎上来,却是极为震惊地低呼一声:“主子?”
“去准备马车。”
愕然地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又看了看后头一脸茫然的风月,观止把话都咽了下去,拱手道:“是,不过方才灵殊在找风月姑娘,姑娘还是随属下去看一眼吧。”
一听到灵殊找她,风月立马点头,看殷戈止没反对,于是跟着观止就走。
绕到后院的马厩,观止才低声开口:“灵殊没找姑娘,她昨儿睡得晚了,现在还在歇息,是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