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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等事儿?这还是义父继位后第一次发教主令吧?”张无惮想想,近来江湖和朝廷都风平浪静,连平南王军饷丢失之事都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何况五散人都到场了,怎么还不见有人来叫他?
不过他对谢逊信任度够高,这个不是亲爹胜似亲爹,不会故意把他排挤在外,不叫他去,可能的理由有很多,他就不费脑子多想了。
这事儿张无惮在脑中过了一遭就不再理会了,安心经营红巾教。他又在此地住了两个多月,七王爷领兵能力一般,不说让朱元璋、汤和等人打得丢盔弃甲也相去不远,估摸着撑上三个月就得班师回朝。
派出去的副将迟迟未归,他自然是知道出事儿了,派人顺着马匹的痕迹一路追踪,发现追到了大都郊外就不见了。七王爷又让人在西郊地毯式搜索,挖出了一副新尸体,盔甲、马匹等物都不见了踪影,尸体的面部也被毁掉了。
七王爷已经认定这人正是自己的副将,为保险起见还是命仵作验尸,证明是被武林高手一掌劈断心脉而亡的,又说这人右腿有两处增生,曾经断过两次,又指出身上其余伤疤,皆同他副将对上了。
七王爷震怒,要是副将出了军营就死还罢了,但这分明是副将到了大都附近,才被汝阳王府的眼线探知,对方生怕事情败露,这才匆匆将人杀死,再毁尸灭迹的。
“皇城近旁,天子脚下,还有人敢行事这般猖狂?”他气得浑身发抖,摔了最喜欢的一套功夫茶具,怒道,“回朝,本王亲向皇上禀明此事,他要杀,来杀我好了!”
幕僚站在一旁,唯有诺诺应是,心中暗道人家不是没来杀你,不是杀了没成吗?就这几天,陆陆续续还有人试图潜入军营,幸赖高手云集,未让他们得逞罢了。
七王爷有了向皇帝揭露汝阳王阴谋的名头,名正言顺撤离了战场,那头韩王韩山童就带着儿子摸去了九龙湖。
张无惮不奇怪他们来,明眼人都知道红巾教突然跳出来跟七王爷对上,就是为了解韩王之围,如今危机解除,韩山童无论如何也该走这一遭。
他备了丰厚的酒席招待贵客,席间酒过三巡。韩山童拍着韩林儿的肩膀道:“张公子年纪轻轻,已有大将风范,日后成就不可限量。犬子年轻气盛,等闲不肯服人,可得蒙张公子救命之恩,十分敬服。”
张无惮忙道:“韩王谬赞了,此言愧不敢当。韩公子自是人中龙凤、义气当先,早先在灾区时,若非他鼎力相助,我们的赈灾粮就断了。”这是真心话,他这辈子头一遭赈灾,准备并不齐全,差点出了岔子。
韩山童面上含笑,拿眼去瞅韩林儿,示意双方彼此都拍过对方马屁了,他再回拍张无惮一轮,这事儿就齐活了。
韩林儿却不解其意,呆了半天,只好站起身来,给张无惮满上酒杯,还特意呵呵笑了一下。
张无惮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见韩林儿又站起来了,忙两手一盖将杯口掩住了:“够了够了,韩公子请坐。”
韩山童想不到儿子这么狗腿,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谁成想韩林儿一激动,腾一声又站起来了。他实在忍不住,伸手将儿子拽得摔了座位,骂道:“你屁股下有锥子不成?”
韩林儿一时给骂懵了,他分明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啊,怎么就挨骂了呢?偷偷抬眼看张无惮,见红巾大侠正笑眯眯冲着他乐呢,更有底气了,挺起腰杆哼了一声。
韩山童一时糟心得无言可对,权当没看见他的臭德行,捏着酒盅酝酿一下情绪,方道:“我这一步,走的是太急了。事前不知道天高地厚,听了‘明王出世,普度众生’之语,就急火火想着称王称霸,待到见真章时,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同七王爷的大军打第一场仗起,他就知道坏事儿了,元军再烂,也经过几场硬仗,他借着黄河决堤拉起来的这帮起义军,不仅在装备武器、粮草补给上都差了一大截,连战斗意识都远远不如,称一声“乌合之众”并不为过。
到大军压境了,韩山童方知周子旺为何兵败得如此迅速,他苦笑道:“我早先多少瞧不上周王,想他称王时何等声势浩大,却草草收场,撑不到短短两年,料想自己准备充足,得天时地利人和,等不当如此,谁料得到,我要能撑两年,当真得烧高香拜菩萨了。”
韩林儿听他一说,心头凄凉不胜,顾不上置气了,叹着气帮他满上一杯酒。
韩山童拍着儿子肩膀道:“要不是红巾教仗义相助,交战后期又有明教兄弟来援,怕这头一波围剿我就撑不过去,日后如何,更是福祸难料。我是不在乎了,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只是这小子,实在叫我放心不下。”
张无惮听到此,算是明白他如何会带着韩林儿来,瞧韩林儿这性情就知道,他只管吃喝玩乐,等闲有事儿韩山童是不会稍带上他的。
他却没应声,只又拣好听的赞了韩林儿几句,好话又不费银子。
韩山童不见他顺着自己话头接,已知他的态度,心头已凉了半截,硬着头皮往下道:“我这孩子,虽让我教养得不谙世事了些,但绝无坏心,还算是个可造之材,若是张教主不嫌弃,可否让他跟着您历练一阵,多少长些见识。”
张无惮多少不太乐意,韩林儿身份特殊,要是韩山童已死,他把韩林儿拉来红巾教,有助于他收拢韩王旧部。
可如今韩山童还活着,真把韩林儿搁在身边,弊大于利。就这么闲置着他吧,韩山童肯定不高兴儿子被当猪养,可要真用起来,战场上刀剑无眼,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结仇了。更何况血缘是最牢固的结盟,韩山童不死,韩林儿一日不可能真正归心于他,真培养个大将出来也只能徒为他人做嫁衣,何苦来哉?
但是韩山童话都说到此处了,也不好拒绝。何况瞧韩林儿模样,真拒绝了就伤了人家的心了,施恩不成反成仇了。
韩山童将父子二代的心眼集于一身,如何不明白他的顾虑,连忙道:“这小子读书不中用,但行兵打仗也算有些天分。他平时跟着我时,也带过几次兵,不是一味纸上谈兵。”说罢将韩林儿带兵之事揉开了、掰碎了讲给他听。
张无惮本来权当给他面子,听到后来却越发惊奇,赞道:“韩公子果真头角峥嵘。”他前几次称赞韩林儿都没过心,这次却称得上真心实意,要是韩山童话中水分不大得离谱,甚至只有三四成可信度,韩林儿于此道上当真称得上有天赋才能。
他打量了韩林儿几眼,单瞧这一副憨厚的模样,可真瞧不出是善于行兵打仗出诡计的。张无惮兀自有几分疑虑,便将《武穆遗书》开篇几章挑出来考较。
他自己于兵法一道上头疼发憷、全无天赋,但钻研此等精妙兵法已久,多少也算有些过人感悟,几次发问见韩林儿所答虽失于稚拙,但自成章法,自有一番奇特之处,不禁连连点头。
张无惮手中不缺大将,如徐达、邓愈等都是历史的胜利者,但这帮人本身同一拨发迹,彼时他忙于帮助明教摘掉武林公敌的帽子,这群人是凭着实打实的军功一步步走上来的,都不算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何况他们同朱元璋私交甚好。
张无惮现在还处在打江山的初级阶段,朱元璋是个出色的将领,还远不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时节。
他信任徐达等人对他的忠心,可红巾教如今脱离明教而存在,他虽担任着明教朱衣麟王一职,可教众都没多少归属感,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徐达等人是支持朱元璋呢,还是肯归附明教呢?
张无惮不能放任朱元璋一系坐大,若韩林儿当真是个可造之材,倒也可以一用,起码先拿来顶上一段时间。
怀着这个心思,张无惮仔仔细细考量了韩林儿一番,将他问得满头是汗。
韩林儿初来答得从容,到后来他问得越来越深,手足无措,说出来的话也不知对还是不对,不禁频频看向韩山童,让韩山童抡了两巴掌上去:“老子脸上有答案啊!”看个屁,你没断奶不成,不知道这是减分项吗?
韩山童揍完儿子,不动声色打量张无惮,他只听说麟王工于心计,却没听过他擅长兵法之名,可听对方频频口出惊人之语,怕不是他的心得,而是自什么无上兵书中看来的。
说起明教的兵书,第一个想到的就该是《武穆遗书》了,韩山童亲眼见证了这兵法自断裂的屠龙刀中掉落的场景,可惜他在明教中地位只是中上,无缘一观,但张无惮定是看过的。
张无惮问了半天,方才露出笑容道:“不错。”
韩林儿对自己所答如何没个谱,但韩山童却知儿子答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