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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好气地上前收拾掉蒸笼,随便抹了两下桌子:“只听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没听说连烧卖用了金银丝的蒸笼也会好吃些的。”
李玢之闻言笑了两声:“李夫人真是有趣。”
又说我有趣!莫非这个形容词是他的口头禅?
我一声没吭,端着空蒸笼回到厨房,等他们走远了才翻开,一层一层笼屉地察看,果然在笼屉的夹层里看到一张小纸条。
我欣喜地打开纸条,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阿桑无恙,谨记忍字。若能习得,静待转机。”这正是李玢之的字迹。
看完纸条,我忍着心跳将它贴在胸前放了一会儿,才深呼一口气将纸条丢入炉中焚毁。
这之后果然传来我们这群人将被送往宣府的消息,顿时街坊们都愁眉苦脸起来,若非还惦记着家人,只怕寻死的人都有。尽管都忧心忡忡,但该准备的还是有条不紊在准备着。
到了出发那日,大家带着简单的行李,被侍卫押送着,一一上了马车。我回头看那扇城门,以前总绞尽脑汁考虑着怎么从这扇门里逃出去,而如今想不到这么快就能从这里离开,但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呢?
马车十分简朴低调,看不出是来自皇家。从京城的街市一路穿行间,我偷偷掀开帘子一角,刚隐约看见一眼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被负责押送的侍卫发现喝止了。
唉……自由何时能重回我身边……
我心中叹惋着,耳边听得喧闹声渐渐小了,似乎马车开始驰出京城,在郊外了。郊外的地不比京城的石板路,马车飞快地奔驰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颠得我七荤八素,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虽然明知没用,我还是忍不住想喊停。却在这时,马车突然剧烈震动了下,似乎车轮陷进了什么深坑,骤然停了下来。
我被惯性带着一头磕向马车前方,眼看着要就势滚出马车,不由吓得大惊失色。下一刻有双手接住了我,将我一把拉起带出了马车,上了一匹马的马背,紧接着马便飞驰了开来。
身后似乎响起打斗声,但我已经看不到了,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
是谁救了我?我回头看向身后,然后惊讶夹杂着一丝失望:“张尚质?”
将我从马车里带出来的竟是张尚质,我为何下意识地会觉得是李玢之……我摇摇头,掩去心中的失落,向他道谢:“谢谢你救我。”
身下的马却突然间嘶鸣了一声,被猛地勒住。
我被这一颠差点胃酸都颠出来,便听身后的张尚质狂笑了起来。笑了好久,他才停下,仿佛听到很好笑的笑话般,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在谢我?你居然在谢我?”
我有点弄不清楚状况地费力扭头看着他,只觉得他此刻的面目有些扭曲。
他又笑了一阵,飞身下马,站在我身边温和地笑道:“你谢错人了,要救你的不是我,而是李玢之。我只是把你带走了,不让他找到你。”
现在的张尚质看来好陌生,虽然依旧笑得很温和,但跟从前我所知道的张尚质仿佛两个人一般。我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只得装糊涂:“李玢之?那不是朝中的重臣吗?我跟他不熟,他怎么会来救我?”
张尚质笑得越发温和:“李夫人,你难道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们瞒得可真好啊……若非我的手下中曾经有人见过河东柳氏,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原来他是这样认出来的,我不再否认,只是坐在马背上挑眉:“那你想怎样?我好歹也是大学士夫人,钦赐的诰命,你敢拿我怎么样吗?”
“我想怎样?”他又仰天大笑,“我还能怎样?为官数载,我学识不及程克勤,才华不如李玢之,献媚取宠比不上刘瑾,我想升官还能靠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能搏皇上欢心的好法子,却眼看着又要让李玢之破坏……”
他收起笑,靠近了我,端详了片刻,面露惋惜:“其实你是个不错的女子,可惜,嫁错了人,竟嫁给了我最痛恨的政敌。这辈子,李玢之喜欢的,我就要他失去。”他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看得我背上生寒。
“你到底想把我怎么着?”我开始暗中打量四周的环境,考虑怎么逃离这个疯子。这四周荒无人烟,一边是峭壁,一边是山崖,我自己又坐在马上,马缰在张尚质手里。
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我警惕地看着张尚质,盘算着现在从马上跳下来逃跑的成功机率有多高。
他却突然将手中缰绳一放,面带微笑道:“好了,该让你上路了。”
上路?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道:“路上要小心,注意经过的车马,别撞上了。”
他这么温柔地嘱咐着,然后拉紧了绳索,将我绑在马上,一扬鞭子,马儿嘶鸣着向前狂奔。这个状似温柔实则可怖的人!
☆、畏吾往事
我身不由己地被马飞快地带向前方山道,不由一声声尖叫了起来。受惊的马儿慌不择路,四周的树枝将我的脸和衣裳都刮破。眼看着跑了许多路,前方已经是路的尽头,再过去就是山崖了。
我恐惧地闭上眼睛,耳边忽然听到破空之声,身上的绳索一松,借着马儿惨鸣了一声,猛地扑倒。我也随之向地面滚落,下一刻,却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等一切都静止下来后,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了,可以睁眼了。”
我睁开眼,看到李玢之的笑眼正对着我。他穿着一身暗色的衣袍,暮色里他笑容却如初升的太阳,刹那明亮了我的心。
“李玢之,你救了我!你真的救了我!”我激动地大叫。
李玢之看看四周的树木和远方山下的田野,耸肩:“显然是。”
远远的有炊烟正在冉冉升起,我的心仿佛也要随着那阵烟一起轻飘飘升入空中,我猛地扑上去抱住他:“谢谢你!”
劫后余生又重获自由的感觉让我一时激动得只会说“谢谢”。
我向他认真地点点头:“李玢之,以前我老觉得你是个花心大种马,不是好人。现在才发现,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跟你上头的那位比起来,简直正常太多了!”
李玢之苦笑:“你这是在夸我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你可就遭殃了。”
“这里不是只有你跟我吗?要是人多我才不会说呢。”我得意地笑着喘着气咳了几声。
李玢之拍着我的背:“还好有惊无险……”他不拍还好,这一拍,我的胃一阵抽搐,刚才的感觉又回来了。
“等等!”我打断他的话,面色惨白地推开他,“我晕车晕马……让我先吐一吐去……”
等状态恢复正常,我有些虚软无力地靠着树。这晕车加晕马……实在是伤不起啊!
“好些了吗?”李玢之问道。
我勉强点了点头,又担忧起来:“虽然这样救出了我,但是我以后还怎么回到烧卖店?他们一看到我回来就又会把我捉去吧?”
“此事不用多虑,我已经安排过了,只需等个关键的人回来……”李玢之道。
“什么关键人物这么厉害?”
李玢之神秘一笑:“其实你也认识。”
我还在好奇,他已吹了个口哨,林间跑出一匹马来亲昵地蹭着他。
“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他说着伸手拉住我,将我托上马背。
大约是顾虑到刚晕过车马的我身体吃不消,马儿奔跑的速度并不快。
暮□□临时,我们来到一座村庄。李玢之在一间房舍前勒马,扶我下地,然后敲了敲门。
门随即被打开,出来一名老翁,见到李玢之便惊喜道:“是少爷来了。”说着向屋内喊着,“娃儿他娘,少爷来了。”便有一名老妪也匆匆赶了出来,手里还牵了个少年,一同向李玢之行礼。
李玢之微笑着同他们寒暄了几句,老翁便唤孙子牵马去马厩,自己带了李玢之进正房,待我们坐下老妪奉上了茶,他们才退下去。
我这才得空问他:“这是哪里?”
李玢之看看我:“你对这里可有感觉到一丝熟悉?”
熟悉?从何谈起?对于我这个穿越过来的邵若萱来说,这个时代的每一处没去过的地方都不会称得上熟悉。我于是借着打量四周的功夫,在心里费劲地翻阅着小宝给我的柳菱琛小档案,可是查遍柳菱琛所有记忆,就是没找到一星半点能跟这个地方挂得上号的资料。
我于是诚实地回答:“没有感觉到……我应该觉得熟悉吗?”
李玢之叹了口气:“也是,你那时还太小,自然不会记得自己在这里住过……”
“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地看着他。
李玢之却没再回答,而是放下手中茶杯起身道:“随我来。”
我带着满腹的疑问跟随他穿堂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