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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人下，常常忘把自己当人，久居人，却也常常忘把别人当人。
叶欢毕竟也只是一个人，而非圣贤，手握这滔天的权势，怕只怕，他也会迷失如深渊。
轻轻叹口气，凌如意道：“好自为之。”
叶欢的眉头一下拧起，眼神平静却又恼怒的盯着凌如意。
“停车！”
吱呀！
越野车猛地停稳，凌如意问叶欢：“你要做什么？”
叶欢没有吭声，起身下了车，站在路边，点燃了一颗烟。
凌如意也随之下了车，看到叶欢站在悬崖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眉头紧紧的拧成疙瘩。
凌如意看得出来，这一颗的叶欢，方寸大乱，心神濒临崩溃。
事实，凌如意的确猜对了，叶欢这一刻的心情，是真的不好。
仰头望着天的浮云，叶欢的思绪沉入回忆。
那一年，自己十六岁，家人出于保护他的目的，将他送到了隐龙寺。
一别五年，便于家断了所有来往，也不知道家任何的消息。
后来，他才明白，其实从自己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叶家发生了不少风波。
身后的支柱倒下，叶家霸者那么多家产，很容易成为别人眼里的肉。
爷爷，父亲，母亲……每个人都全力在为自己的家族出一份力，这样强硬的把这个家庭撑了五年。
而对于这一切，叶欢一无所知。
为何家人不选择告诉他呢？叶欢明白，那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叶欢只不过是一个草包纨绔，并不能做任何。
而事实，十六岁的叶欢，也的确如此。
所以，自己被看做一个废物般的被送进了隐龙寺，由此保护了起来。
直到爷爷暴毙，父母因意外去世，隐龙寺学艺五年的叶欢，才得到消息，匆匆下得山来，回到了龙城。
初回梧桐学的他，面对的是亲人的死讯，心实在已经悲伤到极致，却又不得不拿出一幅坚强的面孔，面对这个世界横加给他的恶意。
你不能脆弱，你不能展现出你的脆弱，否则这世界会毫不留情的****你，你必须拿出自己强悍的一面来，告诉这个世界你很强，哪怕事实，你并没有那么强。
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在叶欢一副嬉笑怒骂外表下，却是藏着一颗脆弱敏感的心。
他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无用，为何在危险来临时，不能分担一份压力，却反而要被人保护。
他也曾抱怨，抱怨师父，为何不能对自己家族遮蔽一二。
或许这些事情师父并不知道，或许是知道了，并不关心，但后来的叶欢，才明白一个道理，你的底气，永远只能来自于你自己。
你的父母，你的师父，你的亲人朋友，他们刻意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你要做的事情，必须由你自己来完成。
而叶欢回到龙城要做的事情，一开始便很明确，是复仇。
但叶欢同样知道，自己的敌人很强大，凭那时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他一直隐忍着一点，慢慢继续自己的力量，直到此时此刻，他成了整个江湖的执掌者，身后又站着特事处和西凤楼这样的同盟。
如此，才可以轻而易举的覆灭武家，沙家，周家……否则的话，没有西凤楼，特事处，以及江湖门派削减他们的势力，真以为叶欢随便跑门去，杀几个人可以搞定的嘛！
这个世界的力量有很多种，而武力，其实是最脆弱的一种。
现在，叶欢夺了武家的产业，斩了沙家的根基，灭了周家的香火，可以说他已经报了仇。而接下来的林家，方家，其实也是不堪一击。
隐忍五年，盘算五年，叶欢为的是这件事，可是终于报仇的他……
并不开心。
与恶龙搏斗良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
长久凝视深渊，深渊必回以凝视。
生而为人，站在阳光之下，谁又想坠入深渊，谁又愿成为恶龙！
而此刻的叶欢站在悬崖边，洁白的衬衣沾满鲜血，如魔如妖。
他，怎会开心！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自身亦化作恶龙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人犯了错，你必须惩罚、指责他们。你不惩罚是不给他们知错的机会；你原谅他们是因为你自以为你的道德高于他人，这就是傲慢。——
这就是一次暴力而血腥的复仇。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当断手的令其断手，当断脚的令其断脚。
所以，叶欢心中并无任何自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理所应当。
当时他心中，并不开心。
所谓复仇，从不能带给人快感，或许权势能与人欢愉，但复仇从不能。
因为，当你将刀砍向对方时，一定是对方的刀先伤害到了你。当你想要让对方流血时，一定是你已经鲜血淋漓。
叶欢杀了三家，要去杀第四家，第五家，但是过程中，他并无感受到半点复仇的愉悦。
杀的越多，心中越愤怒，似乎肺腑中藏着什么东西一般。
这个时候，叶欢站在悬崖边，恨不得用手挖开自己的肋骨，把胸腔里窝着的东西掏出来。
他此刻，看所有事物都是讨厌的的，这山，这云，这车，这女人……他讨厌整个世界！
或许，他并不是讨厌整个世界，他真正讨厌的人是自己，所以，从这个人眼中看出的一切都是讨厌的。
从未觉得自己是这般肮脏，从未觉得自己是这般丑陋。
是现世，逼着一个少年变成怪物模样，还是一个少年主动屈服于魔鬼，只为满足更多欲望。
砰！
一拳狠狠的砸在越野车的尾部，金属面塌陷下去，叶欢手关节流出血，可是他仍无动于衷，只感觉胸腔中的愤慨之气，越发浓郁。
凌如意吓了一跳，生怕叶欢一拳将汽车推到山下。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此刻竟有些不敢靠近叶欢。
“叶欢，上车吧，我们该出发了！”
叶欢站在那里，背对着凌如意，没有吭声。
“叶欢，叶欢！”凌如意又唤了两声。
“知道了，你烦不烦！”
叶欢忽然回头，狰狞可怖的盯着凌如意。
凌如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回过神来，又有几分恼怒。
“叶欢，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冲我大呼小叫什么，是我欠了你嘛！”
凌如意也并非软弱可欺之人，怎么受得了叶欢这种态度，当场就给叶欢盯了回去。
叶欢没有吭声，和女人吵架，他实在不太擅长，只是这种沉默，更是加剧了心中愤怒的发酵。
“喂，你到底……”
就在这个时候，凌如意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来手机一看，突然愣住了。
“叶欢，林两山死了！”
“什么！”叶欢眼睛倏忽睁大，目漏凶光：“他是这么死的？”
“在隐龙寺前，悬树自尽，临死之前，留下四字：以死赔罪！”
凌如意抬起头，眼睛看着叶欢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
叶欢注视着这双眸子，很直接看清楚了这双眸子内拥有的东西。
厌恶，鄙夷，反感，以及淡淡的畏惧。
其情形，大概类似于一平民目睹一个游街的暴君。
我憎恶你，但我不会表达出来，因为我畏惧你。我畏惧你，但我仍然憎恶你。
林两山死了。
面对叶欢的复仇之路，他很轻易的知道，自己必是这条路上下一个倒下的尸体。所以，他选择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此，希望换来叶欢的悲悯之心，饶林家一条生路。
林两山是被叶欢逼死的。
叶欢虽然双手未沾血，但林两山这条人命要算在叶欢身上。
林两山当年直接参与了对叶家的灭门，叶欢找他复仇，应不应当？
应当。
凌如意明白这一点，甚至她也并不反对叶欢复仇。可是，当想到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被叶欢逼的悬树自尽，她仍旧反感叶欢。
凝视深渊良久，深渊必回以凝视。
与恶龙搏斗良久，自身亦化作恶龙。
任何人生于阳光之下，总是会反感那些肮脏丑陋的东西。凌如意并不例外。
叶欢其实……也不例外。
叶欢胸腔里的愤怒越来越重，他分辨不清楚这愤慨从何而起，自以为是由林两山引起的。
“这混蛋……”叶欢骂：“便宜他了。”
“人已死了，怎样的恶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