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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梅站在院外，陪着他的马匪低声道：“可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被关在这里一点都不着急，男的不闹女的不哭，还能安安静静的吃饭睡觉，也算是奇人了。”
里外一时安静下来，不知从哪里传来狗吠的声，汪汪汪的叫着，却没有打破此刻厅中的宁静。
顾若离坐下来，端了碗夹着面前的小菜就着稀粥吃的斯斯文文。
她均分好，一人一份。
想到昨天傍晚的交谈，顾若离也没有再开口和他说话的**，沉默抽出食盒里的东西，两碗粥，两个馒头并着两碟小菜……
赵勋负着手随她出来，余光扫了眼刘梅，转身进了正厅落座。
她不置可否，提着食盒去了正厅。
在想什么，又走神了，她似乎经常如此，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赵勋看着顾若离眼中划过笑意，开口道：“去正厅用吧。”
顾若离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洗的发白的黑色短褂，下身的裤子掉在脚踝上，黑粗布的鞋面磨的毛躁躁的，怎么看怎么落魄。
他们进来时都没有带换洗的衣裳，顾若离习惯了倒无所谓，晚上洗了晾干，白天接着穿，可赵勋似乎也很适应，不但如此，他衣裳竟没有半点褶皱，干净整洁，而他的人也不见半点的颓废，清俊华贵，疏冷清傲。
门应声而开，赵勋左手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右手微垂在身侧，墨黑的衣袍服帖的穿在身上，衬显出健硕挺拔的身材。
提着食盒她转身去敲赵勋的门。
顾若离微微点头隔着篱笆接过来：“谢谢！”不打算和刘梅多言，正如赵勋所言，她给他们治病是形势所逼。
“霍姑娘。”这几天心里的感觉很怪异，又期待又惶恐不安，便没有出门，刘梅看着顾若离，道，“吃早饭了。”语气明显比前几天好。
看来她开的方子，她用了。
顾若离叹了口气，就看到刘梅提着食盒拐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湖蓝的棉布褙子，上头绣着指甲盖大小的蓝色碎花，梳着圆髻戴着一只锦鸟吐珠的金簪，脸色好看了许多，褪了蜡黄多了一份红润。
不等顾若离说话，槐书推开马匪，掉头就往外跑，一溜烟的就没了影子。
“他脑子不大利索。”马匪过来拉槐书对顾若离道，“你安分点，休想动歪脑筋。”他们以为顾若离想要和孩子打听出村的路。
槐书没有反应，一双眼睛却没有离开她。
顾若离笑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笑道：“你叫槐书吗？”
“槐书！你怎么又来了，快回去。”马匪喊声传来，顾若离一惊立刻开门走了出去，就看到槐书正站在篱笆外面，揪着上头的荆棘望着她。
难道是她听错了？！
她将窗户放下重新躺下，第二日一早便去院子前后看了一遍，收拾的很干净，莫说小猫便是连杂草都不见一根。
而隔壁，灯早就熄了，静悄悄的……
她顿了顿将窗户掀开一条缝隙，银月清冷，院中光洁如洗，没有异常更没有声音。
忽然间，院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猫踏在草丛里，柔软的沙沙声，她一惊翻身坐起来，贴着窗户听着，可那声音却就此匿了。
无所事事的结果，便是她和刘梅要了浴桶和水后，在桶里睡着了，等醒来时已是后半夜，夜风从缝隙中潜入，她打了个喷嚏忙穿上衣裳上了床，看着帐顶发呆，脑子里不停想着赵勋白天说的话。
他到底什么意思？顾若离静默一刻，回头朝方才槐书待的地方看了一眼，也转身回了房里。
他说完，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回了房里，微微阖上门。
赵勋挑眉，唇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却有些疏冷：“入夜了，早些休息！”
气氛僵持下来。
这是他的世界观？顾若离看他，如血的晚霞融在他面上，雕塑般的面容一半明亮柔和，另一半却暗冷的没有半分温度，她眉头拧的更紧，质问道：“所以呢，你一点都不着急离开，是因为什么？”
“善便是善，恶便是恶！”赵勋没有否定，却是道，“世人皆有其位，没有回头路。”
不管他多恶，他对家人的维护之情是真的，而他的家人朋友，看到的也只是司璋这个人，而非是马匪。
她在说世道所迫，人人都有不得已，为了生存司璋去做马匪，杀人越货。可至少他寻了这么一处安宁的地方，带着属下和家人隐居在此保护他们周全。
她笑道：“我们觉得好，是因为这样宁静祥和的地方太少，所以见到后便会忍不住喜欢上。”
赵勋侧目望她。
她走了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指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村落，问道：“虽然我很想离开这里，可是正如你所说，这里真的很美，宛若四外桃源。”
顾若离明白他的意思，马匪所夺所抢后给家中带来了富裕的生活，改善了生存环境，最终享受的并不是他一人，他的家人，族人甚至于朋友近邻都有受益，他的罪不可免，而那些同样享受掠夺财富的人，也一样不可免罪。
“若当局者也如你所想，世上也就没有株连了。”赵勋目光远眺，眼底寒凉如雾，让人看不真切。
“父母的出身，孩子无法选择。”顾若离凝眉，“我们和他的父母是不是对立，与孩子并无关系。”
036 角度
顾若离一怔，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赵勋，顿时生怒！
“霍大夫！”刘柏山显得有些激动，抱着木讷的槐书大步进来，“听说你能治好我们槐书？！”
她转身方出门，却突然看见门外那个身量瘦高，皮肤黝黑名叫刘柏山的马匪，正抱着槐书进来。
这个人比霍繁篓还不如！
他有什么打算，他不说她看不透也不问了。
到底哪里不同呢，她看着他只觉得他和入山这几天相比，情绪略有不同。
茶并不是什么好茶，而是山间长的新竹叶子晾干炮制的，除了有些清香并无好味，可看着他喝的样子，仿若人间稀品似的。
“我不饿。”赵勋端着茶盅慢慢啜着，露出意味深长的容色。
赵勋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眼神浓的让人看不真切，顾若离停下来扫了他一眼，直等到她的饭吃完，才客气的说了句：“赵公子不用？”
她说她是乞丐。
赵勋并未端碗，倚在对面望着她，小姑娘吃相很好看，细嚼慢咽斯文优雅……
“用膳吧。”赵勋手抬了抬示意她坐，顾若离落座端了碗，桌上六个菜两份汤，一人一份不多不少，顾若离没理他，安静的吃着自己那份。
无论是谁，都令她惊讶。
饭菜他摆的，还是刘梅摆的？
她狐疑的去了正厅，饭菜已经摆放整齐，赵勋端坐在桌边，神态清贵从容。
“司夫人！”顾若离开门，心头惊讶，这几天来送饭的都是送到门口，刘梅早上来也不过将食盒递给她，怎么今儿反常送到院子里来了。
刘梅应是去隔壁敲门，喊道：“霍姑娘吃饭了。”
“有劳！”赵勋微微颔首，吩咐道，“劳烦请霍姑娘。”
中午依旧是刘梅来送的饭，她提着食盒跟着赵勋进了正厅，一一将菜摆好，对赵勋道：“赵公子慢用！”
顾若离觉得后背发寒。
聊天持续了很久，大多都是马匪在说，而赵勋只会：“哦，原来如此。”“令人佩服。”之类的恭维的话……可对方说什么，所谈的话题，却皆由他决定。
赵勋这个人，太有目的性了。
一定是面色柔和，唇角含笑，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让人信服。
“他想做什么？”顾若离站在门口，门押着一条缝，她只能看到赵勋的背面，可就算看不到他的脸，她也能猜得到他此刻的容色。
马匪笑声更大，凑了几步隔着篱笆门，里外聊的热火朝天。
“不敢！”赵勋抱拳，“各位英武狭义，又心存柔善，赵某能结识已是幸运，岂敢得陇望蜀！”
那个姓苏的马匪哈哈大笑，和三个同伴露出得意的样子：“你这人爽利，要不是你的身份，我们一定和大哥说将你留下来！”
“苏兄弟所言不差。”赵勋神色和煦的道，“此处不但安宁静逸，且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便是不出去也是自足自给，确实是天下难寻的宝地。”
顾若离竖着耳朵，就听到马匪道：“……这地方我们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我敢说，天下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