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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到赵勋逆着光站在她对面,刚棱有力如雕塑般的面容上,飞扬两道英武的剑眉,一双宛若古井一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目光如炬,藏着令人胆寒的锐利,仿佛这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心里去,让人无所遁逃一般。
她目光闪了闪,避开他的眼睛,打着他的身上,他穿着墨蓝的衣袍,身姿挺拔,负手而立,气质犹如经过无数杀伐的宝剑,即便笼在鞘中,也仿佛下一刻便能剑身脱鞘,扬起锋芒,令人却步。
她想起来时听到的话,**,他绞杀了七家勋贵,清杀了数百羽林卫,她甚至能想象到他独自闯进宫中,就如同当年他独自去瓦剌救出太上皇一样,剑身滴着别人的鲜血,而他,大步而行衣袍猎猎,眸中只有前方。
别人的生死,在他眼中什么也不是,他有目标也只为了目标,杀伐夺断,从不拖泥带水。
她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是朝着他笑一笑,喊一声赵将军,还是装作不认识……毕竟,当初他走时,他们之间闹的并不愉快。
赵勋也正看着她,少女穿着芙蓉面的短褂,十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打扮的稀松寻常,但那张脸却生的极好,秀丽的眉头的微蹙着,眉毛下是一双大而有神的杏眸,嵌在不足他手掌大却白的近似透明的脸上,明亮的宛若黑曜石般,璀璨生辉。她的鼻梁挺巧,唇瓣粉润犹如花瓣,紧紧抿着,露着坚毅和倔强。
少女的皮肤真好,让他想到春日枝头刚刚绽放的白玉兰,又像是吴孝之每日必煮的那一颗水煮蛋,剥了壳白生生的立在手心里,吴孝之说:“这世上只有少女的肌肤,是这样的手感,嫩生生的,让人爱不释手。”
此刻那道秀眉间隆起的淡淡的褶皱,还有眼中盛着的赞叹和疑惑,令他眉梢微微一挑。
这双眼睛,真是熟悉……
“这要是不亲眼见到,朕可真的认不出来了。”太上皇站起来,挡住了顾若离的视线,他望着她含笑道,“这样看,真是像极了朝阳年幼的时候,但这双眼睛却要胜她几分……”
顾若离垂着头,没有了药水她面颊微红后,犹如粉色的花瓣,透着淡淡的娇憨。
这是他们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样子。
圣上微怔,哈哈笑了起来,道:“看着你就让朕想到了朝阳小的时候,不过她到是不会害羞,只会缠着朕带她出去疯玩。”他说着,似乎对方朝阳的恨意都减淡了一些……
“娘也常和我说她小的时候在宫里时的情景。”顾若离洗了脸,便就是为了让太上皇看到,有的时候触景生情并不是全然不好。
圣上笑着摇头,回头对赵勋道:“远山啊,你可认出来了。”
赵勋走了过来,立在顾若离面前,声音又低又沉犹如胡弦般,响动在人耳边:“这位是?”他说着不认识,可视线却一直不曾离开过顾若离的脸。
苏召惊愕,赵将军没有说实话啊,要是没有认出来,他怎么可能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看,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
莫说看,就是见了数次,他也不记得人家的容貌。
“果然,朕也不敢认。”圣上笑着道,“这是霍大夫……”说着,又纠正自己,“不对,是顾大夫……她是庆阳顾氏的顾三小姐。”
赵勋并未露出惊讶的样子。
“顾三小姐!”他微微点头,抱了抱拳,“赵某眼拙,不曾认出,还望见谅。”
顾若离福了福,喊道:“赵将军。”又道,“面容不过是皮相,赵将军认不出也在常理。”
他们客气的,就好似第一次见面,圣上都觉得有些不习惯,含笑道:“都是熟人,用不着这么生疏,索*情都堆在手边,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都坐下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赵勋和顾若离都坐了下来,隔着一张茶几,两人的杯子并肩放着。
“这一回事情能这么顺利,阿离功不可没。”圣上看着她,想到她是方朝阳的女儿,想到了方朝阳小的时候,好像心中的怨气就淡了许多,一声阿离,不像是救命恩人和朋友,倒像是家人,“既然你是朝阳的女儿,就要喊我一声舅舅,这情朕就记着了,咱们一家人来日方长。”
舅舅吗?顾若离还真没有想过这件事,她忍不住朝赵勋看去……
赵勋毫不避讳的回视着她,眉梢微扬,随即含笑道:“伯父说的对,既是一家人,便不说两家话!”又道,“顾三小姐,你说呢。”
他喊伯父,是有意的?顾若离愕然,一下子怔住,点了点头,道:“是!”
赵勋这是在帮她吗?喊一声舅舅,就表示方朝阳的危机解除了啊……若不然,没有方朝阳,圣上又何必认她这个外甥女。
“七爷都喊伯父了。”苏召轻声凑着趣,“三小姐还不快行礼改口。”
顾若离忙起身,朝圣上行礼,喊道:“阿离见过舅舅!”
“罢了,罢了!”圣上摆着手,好像想通了什么,又放下了什么,含笑道,“朝阳的脾气其实朕也知道,就算现在她站在朕的面前,也不会低头认错,就随她去吧。不管怎么说,他也给朕生了个这么乖巧的外甥女。”
圣上明确说了不计较,那就真的没有顾虑了。今天真的太顺利了,顾若离长长的松了口气。
“远山。”圣上看着赵勋道,“顾氏的事你也知道,他们一家子是为了朕才去的,无论如何朕都不能亏待他们!”
赵勋侧目看着顾若离,微微颔首,道:“顾氏一门秉直忠烈,无论怎么赏封都不为过。”
圣上颔首,若有所思。
“是霍大夫来了吗。”樊氏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顾若离随即站了起来,就看到穿着正红宫装,带着凤钗仪态端庄容貌秀丽的樊氏,由着一位年老的嬷嬷扶着走了进来,看见顾若离她眼睛一亮,道,“这……这是霍大夫?”
她简直不敢认。
“民女顾氏若离,叩见皇后娘娘。”顾若离要下跪,樊氏快步过来拉着她,“别理这些虚礼,让我瞧瞧你的脸。”
顾若离抬起头来,樊氏细细打量着,又摸了摸她的脸,惊叹道:“原还可惜你的脸,只说身形好看,手又生的细嫩,没想到模样这般出挑……”她说着,回头看着圣上,赞叹道,“这样子,比朝阳年幼时还要胜上几分,尤其是这气质,真是像极了她父亲,清雅淡然,从容得体!”
圣上点头,笑道:“她父母都是难得一见的容貌,生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真是没有想到。”樊氏高兴不已,拉着顾若离的手道,“算起来,你该喊我一声舅母呢,以后可不用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喊了,生分。”
顾若离垂头应是,喊道:“舅母好!”
樊氏就笑了起来,若非没有顾若离引着戴韦去西苑,太上皇就不可能假死,若非没有顾若离,太上皇的病也好不了。
这一次太上皇能复辟,若赵远山的功劳算首,那么其次就是她了。
“好,好!”樊氏点头,摸了摸她的脸,欢喜不已,“近日宫里有些忙我也腾不出空来照顾你,等过些日子你就过来,陪着我住几日,我们好好说说话。”
顾若离没有办法拒绝,点着头应是。
“午膳好了。”苏召笑着道,“是摆在这里,还是去偏殿?”
太上皇扫了一圈,指着旁边的桌子:“也别挪来挪去了,我们一家人,就在这里用饭。”又看着苏召,“你和金福顺也去吃饭,忙了这么长时间,先将肚子填饱了,下午也不至于头晕眼花的。”
苏召笑着应是,让人将饭菜端了进来。
樊氏拉着顾若离过去,又回头和赵勋道:“远山啊,以后阿离就是你妹妹了,可不能再欺负人家。”
他欺负过她吗?赵勋扫了眼顾若离,颔首道:“是。”
顾若离愕然,忍不住回头去看赵勋,却被樊氏拉着坐了下来。
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安安静静的吃饭,顾若离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这会儿心思又定了,便吃了满满一碗,樊氏看着眉开眼笑,放了碗便高兴的道:“上次去请脉,我也没有仔细打量你,今日一看,个子长高了不少。”
“是!”顾若离道,“上次太过惊险,幸而圣上和娘娘您淡然,若不然我就失态了。”
樊氏失笑,圣上放了茶盅道:“朕看你从容的很,你这孩子确实不同寻常,换做别的姑娘家,怕是连路都走不稳了。”
“圣上。”苏召从外头进来,低声道,“午朝时间到了,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