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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省得!”。章仇兼琼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推开门顾自急急忙忙去了。
看着章仇兼琼的背影消失在正堂前门的二门处,沉着脸的杨国忠对正在掩门的柳无涯“嗤”的一声道:“就这么点胆子,难怪他当初做剑南道节度使时遇着吐蕃人就没打过胜仗!”。
“章仇好歹是统率过十万大军地节度使,他已是如此,相爷门下的其他那些官儿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怕更是不堪了!”,说话间走到刚才的胡凳边坐定,柳无涯轻轻道:“时至今日,相爷终该知道外戚不足做腹心之靠了”。
闻言,杨国忠面如重枣地脸上闪过一道青气,眼睛瞬也不瞬的紧盯在柳无涯身上。
受着杨国忠这样的目光,柳无涯地脸色呼吸却没有半点变化,开口之间竟是吟出了两句自宫里流出的曲词:“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这两句诗就是如今外戚官员们出身的来源所在,正是得益于先皇对太后的宠爱。这些个剑南道出身的官儿们才能到达今天的位置,十余年了,这个念头早已深入人心,在他们心中太后才是外戚最大的靠山!至于相爷您,出身受限,窜起太快而根基又浅,在他们心中也不过是替太后统领外戚势力罢了。平日也就罢了,一旦太后处出了什么问题,相爷以为他们还会对您如以前那恭敬听话?”。
“出身受限!”。这四个字象刺一般扎进了杨国忠心中最不愿意让人触碰的角落,盯着柳无涯地眼神陡然尖利了几分,良久之后,强咽下腹中逆冲之气的杨国忠才嘶声说道:“仆是首辅!”。
“相爷出身市井,既不曾参加科举,又不曾入职幕府,能于两三载之间登上首辅之位的原因何在?姊妹弟兄皆列士,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相爷听听这曲词,还要执迷不悟不成?”,陡然一声低喝,柳无涯蓦然站起身来,“首辅,首辅又如何?自国朝之初地武德年间到现在,换了个多少个首辅相公?这些首辅相公平均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又有多少个首辅相公被黜退,流放,乃至赐死?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政事堂又何尝不是?但本朝可曾有过被黜落的太后?”。此时的柳无涯双眼亮的可怕,紧紧迎住杨国忠的眸子,轻摇着食指道:“没有,一个都没有!纵然如改唐为周的则天武后,年老失权之后,仍被中宗皇帝奉为太后于宫中荣养而终。若没有了太后,就凭相爷的出身与根基,以为自己还能坐地稳首辅之位?”。
这一字一句都象一根根针刺入杨国忠的心中,原本放在案几上的手早已由扶改抓,惨白的没了半点血色,“仆……仆有拥立之功”。
“拥立之功!”,柳无涯的话语冰冷、无情,“相爷莫非以为凭着先皇灵前的那句话,就抵的过唐离直入羽林大营率军平叛而后拥立当今的功劳?唐离不仅前有平定废太子叛乱拥立之功,马上更会有平定范阳之乱地功劳,他更是当今皇帝潜邸时的老师,且其状元出身,才名动于天下,这桩桩件件相爷可有一样能比?满殿群臣又有几个不是随风而摇的墙头草,他们岂能看不到这些?如今相爷之所以如此安稳,只缘背后有太后在,某可断言,一旦太后真要弃位为黄冠,外戚一党顷刻瓦解,且其中八成都会到唐离门下摇尾乞怜”。
至此,杨国忠再也忍不住了,挥手扔了手中的茶盏,猛然起身的他手指柳无涯,“放肆!”。
“老爷,老爷!”,先是茶盏碎裂,随后又有这样一声厉喝,在花厅外侍候的下人再不迟疑,拥进屋来,就要去拿柳无涯。
柳无涯脸色冷然,对拥上来的下人视而不见,一双眸子只是盯着杨国忠。
堪堪等家丁们的手都已捉住柳无涯的臂膀,却见杨国忠浑身骨头都被抽了一般的挥手道:“放开他,都退下,非我召唤不得有一人进屋。还不下去,怎么,我说地话竟没人听了!”。
家丁们退下的速度跟他们拥进来时一样快,等这花厅之中只剩下两人时,刚才夷然不动的柳无涯却缓缓拜倒于地,“某幼来出身贫苦。十二载苦读,虽有满腹才华却连试不第,于京中困顿几达二十载,若无相爷当日相救,某早该到了城西化人场,骨肉都已被烧成飞灰。焉能有现在的富贵?相爷待我实是救命再造之恩。读书十余载,无涯岂能不知恩义二字?良药苦口,忠言逆耳,适才字字句句虽然难听,却是某一片报答相爷之心”。
“我知道,起来吧!”,说话间杨国忠亲自上前一步扶他起身,随后更为他手斟了一盏清茶。待柳无涯坐定之后,伴随着一声苍凉叹息,杨国忠才道:“门下不可持。唐离不可动,然则老夫又当如何?”。
“某有两策,却要请相爷定夺”,收拢了情绪,放下手中茶盏后,柳无涯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道:“一则,在太后出家为黄冠之日,相爷即刻请辞,回剑南老家悠游荣养。如此做一富家翁可得,欲行此策,自今日始至辞官之日,相爷于朝堂上还需避唐离之锋芒,若能做到示弱讲和就更好。毕竟相爷与他有些旧情,这争执又是刚刚开始,相爷若能做到如此,改日请辞返乡之后。想必那唐离碍于声名,当不会做地太绝”。
“仆蹉跎四十载才能有如此成就,岂能轻言放弃?以仆的年纪,若论荣养,先生不觉得太早了些?”,眉宇间淡淡一笑,杨国忠平静道:“先生说另一策就是”。
闻言,柳无涯的脸上露出冷然笑意,“相爷既不愿避,那就只能逆水行舟。血战到底了”。
“先生这句话听着痛快!仆市井出身还怕见血?”,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杨国忠似是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剑南道,呼朋引伴,长街厮杀是何等的快意,那些场景仅是想想,他心中地郁闷也消解了不少。彻底放下宰相架子的杨国忠嘿然一笑后道:“怎么个战法,无涯你尽管直言就是”。
“在此之前,某却要问一句,太后处可还劝得回转吗?”。
“我那堂妹自小被宠纵惯了的,她那性子上来,便是先皇面前也敢吵的,如何能劝?时至现在我也不瞒你,太后此次出家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不同的是,她上次披上道袍是舍了寿王到先皇身边,而这次重穿道袍却是为了从皇宫到唐离身边,二人如今已是恋奸情热,为了唐离,他连家族都可以不要,情势如此,无涯以为可还能劝嘛?”,看来杨国忠已是对这个堂妹彻底失望,不惜连这等的私密之事也说了出来,不仅如此,用的更是“恋奸情热”这样的词语,“不过,无涯你以为仆若将这个消息悄悄放出去,可能斩断太后地出家之念?”。
“竟是这样!”,虽然柳无涯尽是个能沉得住气的,猛然听到这个秘辛,仍忍不住脸色一变,眼中一闪而逝的除了惊诧,夹杂甚至地还有点点羡慕,而这一闪而逝的羡慕过后,更多的是狠厉的嫉恨,乍闻秘辛,惊异与种种想法夹杂却也没冲乱他的大脑,“不可!似这等事我料知道的不过是寥寥数人,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太后不难察觉出是相爷所为,纵然太后不能,还有个唐离在。这样以来,纵然相爷能阻止太后出宫为道,却也把太后得罪死了,如此不仅便宜了唐离,相爷自己反有杀身之祸,此事万万不可!”。
说起来杨妃与唐离有私情的事儿不加上眼前的柳无涯,此前就只有他与杨、唐两人知道,纵然杨妃身边的宫人有怀疑,身居内宫地她们也断然不敢乱说一个字,此事只要一在市井间流传,杨妃第一个怀疑的人自然就在他杨国忠身上,这个连先皇也敢顶撞的女人若是发起疯来,再有唐离一边援手,自己不说相位,怕是保命也难了。“言之有理,然则无涯可有何良策?”。
“适才相爷曾说‘唐离不可动’,此言差矣!唐离不是不可动,而是不可轻动,此人生性良薄却又好记仇,若是一击不能致命,反噬必烈。是以相爷不动则以,动则必取其命”。
“杀人?”,杨国忠苦笑道:“以唐离今日身份,此策行不通。自当日遭安禄山刺杀之后,他如今走到那儿都是大堆护卫随身,如何下手?这不也是你所说的一击不能致命”。
“我何曾说过是逞匹夫之勇的暗杀?”,脸色冷然的柳无涯浅浅一笑道:“我所说的是乃是设局,一待唐离进局,份属必死”。
此言让杨国忠精神一震,俯前了身子道:“愿闻其详!”。
“如今范阳安禄山已是必败无疑,以此军功,再加上圣眷,纵然杨相在朝堂上能胜他一次两次,也无法断其根本,而在这种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