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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小官儿的表现倒没太在意,此时正蹲下身子的唐离见地上散落的都是一幅幅山河地理图,而他脚边那张半掩半开的那张上绘制的正是河南道东北部的山川地理。
颜色有些发黄的卷宗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随着这一下子掉落于地,顿时腾起一片尘灰来,惹的唐离“阿嚏”一声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那个正八品上阶的小官儿愣了片刻后,才省悟过来见礼,只是唐离现在看似从又得了圣宠,但玄宗却不曾直接言明他地官职,是以这小官儿也只能含糊的称呼道:“下官兵部车驾司主事余夏见过唐……唐侯爷!”。
唐离抬头见这主事余夏的官服胸前灰蒙蒙一片,脸上也是白一块儿。黑一块儿的沾满了灰,形容着实滑稽的很,心下虽然有事,也终究忍不住的露出了个轻笑,乃挥挥手道:“罢了!你是兵部地?薛大人在那儿?”。
唐离笑的虽轻,却也让余夏放下心来。蹲下身子快手快脚的帮忙捡拾卷宗的同时,口中陪笑着答应道:“我家大人正在里间随陈相,杨相计议军事,侯爷,这个交给下官收拾就是!”。
没理会余夏的建议,唐离边整理着地上的卷宗,边随意问道:“好厚的灰!这些山河地理图怕是有年头没用了吧?”。
“可不是,这里的一大半儿都是太宗贞观朝中绘制出来地。那些边镇的倒还好些,象侯爷您手上这份儿怕是有六七十年都没人动过了”,余夏的话让唐离一时无言。这些山河地理图既是大唐百年承平地见证,同样也该是唐朝内陆道州武备松弛最好的证明。
一时收拾完毕,余夏谢过后捧着去了,唐离则直接往小院中的议事正房而来。
议事房内,正跟薛龙襄说着什么的杨国忠见是唐离到了,当即晃了晃手中的纸页道:“别情,你来的正好,这是刚刚送来的最新军报”。
议事房内倒是安静了许多,老相公陈希烈一如往日般坐在上首的正座上。眼睛半睁半合的手捧着一份卷宗,也不知看没看,他现在地模样倒是一点也不枉“老翁翁”的名号。
议事房中人虽然不多,但户,兵,工这些衙门的主官倒都在。
“帮我拿个手巾把子过来”,顺口向一边儿侍候的仆役吩咐了一句,唐离接过杨国忠手中军报的同时。先自叹了一句道:“连写军报都找不到绢纸,看来如今两河真是形势紧急的很”。
看了看有着许多褶皱的竹纸,唐离才细看内容,照旧是坏消息,短短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又有三州附逆,自起兵这两天多以来,安禄山可谓是兵势如火,一路自大唐最北方地范阳席卷南下,依照其兵势。当能在明日直入河东。
“别情,这是最新军报,要不要呈送陛下?”,见唐离看完,杨国忠随即问道。
随手将军报递还杨国忠,唐离接过热热的手巾把子狠狠擦了擦手脸后道:“我刚辞出时陛下正要小憩片刻,这份军报本是意料中事,若依我意暂时就不必呈送了”,言至此处,唐离扭头向陈希烈道:“不知陈相公以为如何?”。
听唐离说军报不用呈送,议事房中的几人神情间明显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工部韦尚书,那吁气声更是清晰可闻。
“恩,好,好!陛下今个气怒交加,也是该歇歇了!”,陈希烈说话间说话间抬眼看了唐离一下后又道:“陛下既命别情你前来参谋赞画,这事你与国忠定下就是,人一老就不中用了!”。
“老滑头!”,见陈希烈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作主也不承担责任,唐离心下自语了一句,看了看薛龙襄后,转向杨国忠道:“这正是兵战凶危的时候,兵部不可一日无主,薛侍郎老军务出身,如今又是兵部佐官,这时节正好递补上就是。”
看了看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的薛龙襄,杨国忠又看了看对面站着的唐离后道:“你别情举荐之人自然不会差了,薛侍郎不错!稍后禀明陛下就是”。
“如此正好”,笑着点点头后,唐离才又道:“调兵的诏令业已发出,咱们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成,此战艰难,怕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依着我看,为长久计,朝廷现在正宜派遣大将往后方征募训练军士才好”。
“如今朝廷大将资历既够又能即刻派出的唯有高仙芝,封常清二人,别情你来前我正与薛兵部等人商议到底要派谁前往河南道募练新军才好”。
“看陛下刚才地意思是想要高仙芝将军统领随后集结的潼关大军”,听完唐离这句话,杨国忠再不犹豫,随即命人去请封常清前来。
“明天范阳军就能直下河东,以河东如今的军力能保住晋阳及晋州几城不失已是勉强,挡是肯定挡不住的,为今之计。宜通令河东及河南各道州,若是事不可为,破城之前必须先自毁了粮囤及武库,总之就是一句话,安禄山得地可以,但粮草及武器辎重一点都不能留给他”。
“河南?”。
“是!”。看着大案几上铺着的山河地理图,唐离沉吟片刻后又道:“若我所料不差,安禄山占据河东大半后,必然会借机渡黄河而入河南道,河南内陆道州,兵力不济防无可防,各地援军也难及时赶到,青。密,齐,海诸州定然是保不住了。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收缩兵力于汴州,交由封将军统一指挥”。
“别情你的意思是放弃这些道州?”,伴随着杨国忠的惊呼,议事房中地其他人也都将目光转到了唐离身上,看他们眼神中的意思,分明是不相信唐离居然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来。
“不是放弃!只是战力集结”,目光依然盯在眼前的山河地理图上,唐离沉声道:“范阳兵势太快。朝廷动作太慢,想沿黄河一线堵住安禄山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既然阻止不了范阳军渡河直往河南,以青,密诸州三两千州军的防卫力量,这些道州的陷落就只是时间先后罢了,与其让这些分散地军力被一口口分吃,莫如集结起来以保证汴州一线”。
言至此处。唐离手按住山河地理图上的汴州字样道:“此次平叛之战的主战场虽在两河,但于朝廷而言,至关重要的节点却是汴州”。
“别情你是说汴渠?”,薛龙襄不愧是老军务,一眼就看出了唐离的意思所在。
“不错,就是汴渠!”,唐离微微侧过身子迎着杨国忠的目光道:“我朝定鼎长安已有百年,百年来人口繁衍,尽自关中富庶也无力供应京畿偌大的消耗,早在武后朝。一逢灾年,长安百姓就多有往洛阳趁食的,更遑论现在?如今两河这一打起来必定糜烂,不管是支应帝京长安还是支应即将赶赴汇聚两河地诸路大军,朝廷的物资供应只能仰仗江南,而若想将江南各道的物资转运往京畿,两河,则沟通南北水道地汴渠就绝不可有失,简而言之,只要汴渠仍在,朝廷就可得到江南源源不断的物资补充,有这条生命线在,不说打,拖也能拖垮安禄山;反之,若是丢了汴渠,不说长安有乏粮之虞,随后汇聚两河的诸路大军也成了无源之水,若是到了这一步,此次平叛之战就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仔细在那副山河地理图上看了良久,杨国忠对唐离的话也只能是无奈的点点头。
“汴渠至关重要,但仅凭汴州如今这四千军力守是守不住的,为今之计,与其让青,密诸州军力白白损耗,莫如收拢起来交由封将军统一指挥,尽自丢掉半个河南道,只要能护住汴渠,朝廷就是稳胜不败之局”。
“若现在抽调剑南镇军星夜前往河南道又如何?”,注视案几良久后,杨国忠转头看向唐离道。
“不可!”,唐离与薛龙襄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来。
看了看薛龙襄,唐离以目光示意让他来解释。
“杨相,比之安禄山,吐蕃更是要命的豺狼,如今朝廷在剑南及陇西布置的军力对于吐蕃而言并不占优势,是以咱们一直采取的也都是守势,如今若为平叛而抽调剑南镇军,门户洞开之下吐蕃顺势东来,则我江南诸道也不可保,倘若真是如此……”,下面地话薛龙襄没有再说,但其中的意思却是谁也都明白了。
“不仅剑南如此,陇西也同样如是,否则,不说安西那些羁糜州国,就连陇右,河西自此也不再属我大唐所有”,唐离随后补充的这句话又让杨国忠面色再变。
……
提调江南诸道州募练新军,收拢物资,再送走封常清,这一番忙忙糟糟下来,等唐离离开政事堂时,天都已黑定了。
陈希烈不管事,如今的杨国忠就成了首领相公,他自然是要留守政事堂的,
他及薛龙襄值守。唐离也就没必要再陪着苦熬,趁着晚上的功夫回府休憩之后,明日一早还需去给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