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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诺扬点点头,说:“我马上回去问问。“
乌拉诺扬回到学校后,打听到奥莉娅的父母被关押在莫斯科第四十一监狱,便找组织部开了一封介绍信,前往监狱探视。
监狱的入口,是一扇铁丝网门,高耸的门扉,上方绕着好多圈带刺的铁丝网。四周是高高的围墙,每隔几米,就有一个瞭望塔楼,比围墙高出半截。塔楼里有契卡的卫兵站岗。
监狱附近的白桦树笔直挺立,光秃秃的,风一吹,地面上的黄叶和灰尘在半空飞舞。看大门的哨兵穿着崭新的制服,肩上挎着长枪,两眼充满血丝和对阶级敌人的警惕。乌拉诺扬刚一走近,哨兵便伸手拦住他。乌拉诺扬从包里拿出介绍信。
接待乌拉诺扬的,是一位腰身粗像水桶的胖大叔,他以前是一家饭店的厨师,所以脸上的肉很厚,下巴是圆的,几乎看不到眼睛。那家伙看了乌拉诺扬的介绍信,眼睛射出尖刻不屑的目光,好像他是刚刑满释放的劳改犯。跟着他通过密封的走廊,转过几道铁门,乌拉诺扬才到内层监舍的大门。
那是一个绿色的大牢笼,朝里面望去,里面的监舍像是学生宿舍,上下的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豆腐块。监舍看上去阴暗、潮湿、霉臭。每座牢房关了几十个人,只有很小的玻璃窗。走廊上面是石灰白墙,下面被油漆刷成了绿色,底部是红漆已经脱落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石灰。
男监警点了一支烟,很自豪地向乌拉诺扬炫耀,监狱里的犯人,睡觉不许关灯,吃饭出操上厕所都要报告,见到他们面墙站好,出去沿着墙壁慢慢移动,所以底部的红漆,基本上是被犯人的裤子蹭掉的。
乌拉诺扬说:“那这里的人,不是没做人的尊严?”
肥胖的男狱警随地吐了一口浓痰,绿幽幽的,恶心。他说,“这里面关着都是杀人犯,**犯,有的还得了梅毒,各种皮肤病,讲什么尊严?我要是让谁把我刚吐在地上的东西舔干净了,他们也得抢着去。在这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罪犯,用一个代号表示。”他翻阅了一下手中的花名册,奥莉娅的父亲代号是18527,也就是这里至少关了一万八千多人。
肥胖的男狱警给了乌拉诺扬好几次暗示,希望乌拉诺扬能拿出点什么来孝敬他,可惜等了半天,乌拉诺扬都没有什么表示。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乌拉诺扬终于见到18527,他坐在电话的那一头,粗布灰色囚服和裤子,已经被剃成光头,两眼深陷,只剩下眼珠间或转动。一米八的大个瘦得像一根细竹竿,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乌拉诺扬和奥莉娅的父亲见面,显得很拘促,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会是在这种场合见面。乌拉诺扬坐在那里,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奥莉娅的父亲先开口了,问道:“你是?“
乌拉诺扬吞吞吐吐回答:”我是…奥莉娅的朋友。“
奥莉娅的父亲听到奥莉娅的名字,这才两眼放光,嘴唇蠕动着问:“奥莉娅,她还好吗?”
乌拉诺扬说:“放心,她很好。“
乌拉诺扬出了监狱,奥莉娅已经迫不及待等待在门口。他没有说话,往前快走了几步,奥莉娅追上来问:“你见到我父母了吗?他们还好吧?”
乌拉诺扬说:“见到了。不过,情况不太好。”他原本想撒谎,安慰一下奥莉娅,但后来还是说了实话:“你的父亲,精神可能不太好,我们得尽快将他从监狱里弄出来。”
灰色的鸟儿,掠过天空。黯淡的霞光落在两位并排行走的年轻人的脸上。奥莉娅低下头,一只小手摸着自己胸前闪着银光的十字架,抽泣地哭了,问道:“怎么办才好?”
乌拉诺扬说:“我们需要一大笔钱。”
奥莉娅说:“家里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没收了,我们去我姥爷家试试。”
乌拉诺扬问:“你姥爷家,离这远吗?”
奥莉娅说:“不远。就在城南的彼得小教堂那边。”
乌拉诺扬知道城南那个教堂,哥特式建筑,红墙红瓦,屋顶立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外面有几棵高大的老槐树。那教堂在十六世纪被烧毁过,里面很破旧,只剩几幅残画,很少有人去。他问奥莉娅:“那教堂现在开放了吗?”
奥莉娅回答说:“嗯,我姥爷带头捐钱修复了。”
乌拉诺扬对宗教了解不多,没有多说话。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快靠近城郊地界,奥莉娅跑到一家商店,买了两只白色蜡烛:“我想姥姥了,她很慈祥,是个好人。我要先去看看她。”
乌拉诺扬问:“去看你姥姥。为什么要买白蜡烛呢?”
奥莉娅低声说:“她去年上了天堂。”
“啊?”乌拉诺扬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奥莉娅说,他摸了摸自己的头。
奥莉娅望着血色的太阳,眼光落在远方的一片青草地上。奥莉娅一边往南走,一边跟乌拉诺扬讲起了自己的姥姥。她姥姥很爱她。奥莉娅生下来心脏就不好。小时候不上学。或者病休,奥莉娅就和姥姥住一起。姥姥是虔诚的基督徒。周末,经常带她一起去教堂做祷告。
去教堂的路上,他们路过一片白桦林,听见冷风和干枯的枝条一起沙沙震动。
奥莉娅从头到脚打量着乌拉诺扬。他丰润发红的嘴唇上方,有一排整齐的细细的胡须。他的腹肌凸起,显示出结实的少年身体。
奥莉娅看到乌拉诺扬白衬衣的衣领上,有一粒煤渣,便轻轻地伸手拿掉了。
乌拉诺扬望着奥莉娅,想起那天早上在教堂前给她画像的情景:那天奥莉娅梳了一对马尾辫,上身穿一件白衬衣。下身穿着紧身裤,一动也不动,面带微笑,像是少女版的蒙娜丽莎。乌拉诺扬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画了好几次,都不成功。他自己很不满意,奥莉娅每次要过来看,乌拉诺扬都不让看,直接把画纸揉成一团,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她安静坐在教堂前的长木椅上,胸前的十字架发出耀眼的光,她的两眼充满期待,白皙的皮肤,安静的神情,和身后静谧的教堂融为一体。乌拉诺扬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迫自己的内心安静下来。
画好后,奥莉娅拿着画看了半天,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乌拉诺扬绷紧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他收拾好颜料和画笔,跟奥莉娅一起去教堂外的河边走走。还没走到,便听到轰隆隆的流水声。当时莫斯科下了雨,河的下游形成瀑布,水流很急,白色的浪花四处翻滚着,像巨大的雷声从云层落下。细小的雾气,大点的水滴,落到他们的脸上,衣服上。瀑布前面太阳正好临于河口,余光从河面反映到天上,幻化出七彩的弧线,明亮的金黄,暗黑的紫,红、蓝、橙,一丝丝变化。
没想到,幸福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乌拉诺扬叹了一口气,俩人继续往城南的方向走,沿着蜿蜒的小路,他们走上一个土丘似的小山坡,很快到了一块墓地。
再往上走,乌拉诺扬看见几座土坟,中间插着树枝。当时虽然下了雪,还是秋天,山坡有一些蒲公英,灰色的披针形叶,上面满是白色丝状毛,风一吹,就分离开来,飘浮空中,像雪花一样,沾到乌拉诺扬和奥莉娅的衣服上。
乌拉诺扬跟奥莉娅穿过一片野生芦苇带,一不小心,左手中指还被野芦苇锋利的齿叶划开一个小口,鲜血慢慢流了出来。奥莉娅拉过乌拉诺扬的手,低头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手帕有一股清香,上面绣着一朵马蹄莲。
奥莉娅用手帕包住缠住乌拉诺扬的伤口,轻声问,“你没事吧?”
乌拉诺扬说:“没事”,他触碰奥莉娅纤细的手指,以及指尖小小的温暖。
第144章 列宁遇刺
穿过野芦苇带,他们走到了一座坟前,坟前是一座高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很多名字。
乌拉诺扬在最后一列发现了“外孙女奥莉娅”的俄语字样。
奥莉娅弯下腰,把蜡烛点燃,朝坟前撒了一点水,然后自言自语,说:“姥姥,我来看你了。”说完,双手合一,做了两分钟的祷告。
乌拉诺扬看着奥莉娅忧伤的脸,猜到了她姥姥葬在这里。他也闭上眼睛,合起受伤的手,跟奥莉娅一起祷告。祈祷完毕,乌拉诺扬对奥莉娅说:“你姥姥在天堂,一定很幸福。”
一起下山时,在小路上,四下无人,奥莉娅突然叫住前面的乌拉诺扬。两人面对面,靠得很近。奥莉娅一脸严肃地说:“你别动。”
奥莉娅伸出一只手,姿势像要给乌拉诺扬一个拥抱。
乌拉诺扬的心,扑通加速跳动,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跟喜欢的女生靠这么近过。
“你看,这是蒲公英的叶子,扎在你脖子上了。”奥莉娅的小手,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