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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王五峰都要卖的!”
张维便不说话了,场面登时变得极静,只剩下夏虫在有节奏地鸣叫着。东门庆蓦地想起:“他们说到这里,恐怕就要下决定了!决定了之后马上就会回去!我得赶快走!若等他们谈妥了,恐怕就走不了了!”他虽然还没听到张维的决定,但也觉得张维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何岳最后的那几句话其实已经藏有威胁的味道。
过了一会,何岳又开始说话,都是劝张维不要心软,不要糊涂,他一说话,东门庆就开始一步步地挪开,走了七八步,忽然何岳叫道:“谁!”东门庆吃了一惊,暗叫一声糟糕,却听吴平的声音道:“是我。张老大,何掌柜,你们也出来撒尿么?”
何岳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说:“是,解手之后睡不着,就和张兄弟聊聊天。”
东门庆暗中松了口气,又再一步步逃走,逃到酒铺前面时,犹豫了一下,便推开虚掩的门,只听黄隆吴川还在打鼾。东门庆抓起了包袱就要逃走,忽然门外想起了脚步声,却是张维何岳他们回来了,东门庆暗叫一声苦,赶紧往地上一躺,假装睡着。
三人回来后也没再说什么,各自寻了个地方睡下了。直到天色大亮,东门庆才假装睡醒,捂着头叫头疼,张维微笑道:“宿醉之后,第二天是这样的了。”
早饭是来不及吃了,中午胡乱弄点东西下肚以后,张维就对吴平说:“你不如就上路吧,别再耽搁了。”吴川、黄隆等都说是,吴平便不说什么,带了些干粮和众人告辞了。
东门庆心道:“你不会是怕他对我有些香火之情,所以催他上路的吧。”他本想要托故告辞,却又担心被对方看破机关。再说自己在月港人生地不熟,如果闹破了脸,就算能侥幸逃出这家小店,恐怕也逃不远。
吴平走后,何岳也起身,说要去帮东门庆打听船期,张维忙叫住他道:“等等。”
何岳问:“怎么?”
张维说道:“眼下要紧的是王兄弟的舱位。至于昨晚你提到的那笔生意,我觉得我们兄弟几个做得来了,不必再请别的帮手。人多了,钱就薄了。”
何岳一听大喜,道:“那好,都听张兄弟的!”
他们俩的对话吴川黄隆听得懵懵懂懂,东门庆却心下了然,暗中不住冷笑,冷笑之余又不免担忧——如果张维真要对付他,其实也不用什么蒙汗药,张何吴黄四人一起上,一条绳子就能将他轻易制服!
何岳出门时张维又要吴川跟着帮忙打听,跟着又对黄隆说:“王兄弟要出海,总得贩点货物。在漳州采办货物,首选纱绢,我看你不如去看看有没有货,如果有货,就帮王兄弟订个一些。”
黄隆道:“现在是旺季,货物走俏,就算是熟人也是空口无凭,不当场买的话,转眼就让别人抢去了。”
张维对东门庆道:“王兄弟,你要信得过我,不如先拿出些财物来好让黄隆去入点货。”
东门庆哪里敢拒绝,便把包袱里的钱财分出一半来,请黄隆帮自己兑换入货,张维道:“王兄弟,不够。”东门庆无法,只要把包袱里大部分东西都交给了黄隆,只留下五两金子,十两银子傍身。黄隆拿了财物后,对东门庆道:“王兄弟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入到一批好货!”
黄隆走后,张维又让他浑家去买菜,东门庆心道:“他莫非是故意把人都支走,为什么这样做呢?”脸上若无其事,手却伸进包袱里,捏紧了匕首。
张维走到酒铺门前张望,东门庆看着他的背脊,心道:“我这时若冲过去给他一刀,他就是不死也得重伤!”几次要动手,却又怕难以得手反坏了事。忽然张维转过身来道:“没人了,东门公子,我们可以开诚布公说几句话了。”
东门庆听到这两句话后脸刷的青了,掣出了匕首冷笑道:“你想如何?”
张维看看他手里的匕首,说道:“昨天晚上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东门庆一听便恍然,说道:“原来你早发现了我。”
张维嗯了一声,表示东门庆所料不错,东门庆道:“那么你现在想如何?”张维反问道:“你呢?你想如何?”
张维这句话却把东门庆问得呆了,是啊,东门庆还能如何呢?他的行迹已露,附近又找不到可以庇护他的势力,就算他能在这小店里杀了张维只怕也很难离开月港。何况是否过得了张维这一关还两说呢!但他仍然冷笑道:“我就算要死,也不能便宜了卑鄙小人!”
“卑鄙小人?”张维嘴角的肌肉向斜上方一扯,冷然笑道:“你说和我们做朋友,却瞒着自己的真姓名——这也就罢了,毕竟你是在逃亡,我也理解。可是洪迪通的事情你怎么说?他是你杀的吧?”
“是!”东门庆承认道:“他是我杀的!”
张维又道:“既然你可以杀人夺货,别人为什么不能杀人取赏?左右都是为了钱,又有什么卑鄙,不卑鄙?你对于我,不正如洪迪通对于你?这又有什么不同?”
东门庆一听怒气勃发,叫道:“你少将我和姓洪的相提并论!那是一头猪!一条狗!”
“哦?”张维目光闪烁,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东门庆哼道:“你要是能制住我,尽管动手就是!何必问东问西!”
张维道:“如果你做的不是丑事,又何必怕别人问?”
东门庆怒道:“我干的自然不是好事,但要说丑事,却还谈不上!”一时激愤,便将自己如何遇到洪迪通,洪迪通如何庇护自己,如何觊觎自己,自己又如何偷听到洪迪通与其生意伙伴的谈话扼要说了,跟着冷笑道:“这头猪!他要只是瞎了眼睛把我当兔子,我看在他毕竟帮了我的份上也不跟他多计较了!但他竟然打算事后出卖我,你说,他该不该死!”
张维盯紧了东门庆的双眼,东门庆哼道:“你看什么!”张维道:“我想要看你有没有说谎。”
东门庆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狂,有些苦,又有些无奈,道:“我说谎干什么?难道我说了谎你就能放过我?就算你肯放过我也没用了。那何岳说的没错,现在黑白两道,陆上海上都在找我,现在除非是我老爹回心转意,否则我迟早是死路一条!”
张维又道:“你老子为什么这么恨你?所谓虎毒不食子……”
“儿子?”东门庆嘿了一声道:“他最恨别人给他戴绿帽子,偏偏我给他戴了一顶,你说,我还怎么当他儿子?”
“你……你还真敢!”张维叹了一口气道:“你连这等丑事也不遮掩,想来也没必要捏造洪迪通的事情。洪迪珍人望不错,没想到居然有个这样的弟弟!该死,确实该死。”
东门庆呆了一呆,问:“谁该死?”
张维道:“自然是心存不良、一开始就想人财两得的人该死!”
东门庆有些不解,说道:“你……”
“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的。”张维道:“何岳出门时我对他那样说,其实是想让他不要声张,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我让吴川跟着去,就是要让吴川盯着他。”见东门庆仍然不信,张维又道:“我知道你的处境,所以你现在不肯相信我我也不怪你。不过你想想,我真要对付你,并不需要用诡计的。再说,我若真要拿了你去请赏,又何必让黄隆去帮你贩货?那岂不多此一举?”
东门庆想想也是,举着匕首的手便放了下来,但心里仍然不敢坚信,忽然张维叫道:“不好!”东门庆心里一紧,问:“怎么了?”
张维顿足道:“你的那些金银细软,都是从洪迪通那里拿来的吧?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记号什么,可别被人认出来才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黄隆追回来。若何岳先回来了你就敷衍着他,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说着就要出门,忽然外头一个人笑道:“老大,你不用着急。我早回来了。”
张维一呆,便见黄隆拿着那包财物笑嘻嘻走进来道:“我出门走没多远,见大嫂也出来了就觉得奇怪,好像你故意支开我们一般,想了想就折回来看看。嘻嘻,没想到听到这么大的事情!”拍了拍包袱道:“东西都在这,我还没出手呢。”
张维松了一口气,说道:“东门兄弟的事,你知道?”
黄隆笑道:“我又不是聋子,整天在市集上混,哪里会没听过那笔赏金的事情?只是一时没想到‘王’兄弟身上而已。”
张维又问:“那这笔赏金你要不要?”
黄隆看了看东门庆,对张维道:“拿不拿都好,我听你的!”
张维喜道:“那好,那……”忽然停住了,黄隆问怎么了,张维道:“吴川好像出事了!”说着指着门外,果然见吴川疯了一般冲过来,黄隆忙迎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