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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门,便夫妻相见,于礼不合——”
“我们满洲儿女,哪有那么多礼不礼的?”那拉氏愈加轻描淡写。“弘历这会子该在阿哥所试衣装吧?快去传,就
说本宫要见他。他大婚在即,还是得听风句我这个皇额娘的嘱咐唠叨。”
“是。”湘雅带着珊瑚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皇后。改扮成宫人的佳欣。以及脸色惨白的若凡三人。
富察若凡终于崩哭出来。
“奴婢死罪!求娘娘饶恕奴婢的额娘……”
“怎么了?”那拉氏坐起身,亲手扶了若凡一把,声音柔和温暖。“别哭。告诉我,你为何替嫁?”
“奴婢……奴婢……”若凡咬牙。“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奴婢的姊姊。已经,已经走了。奴婢愿替姊出嫁。但求
保全……保全家门。”她声音小如蚊蝇,四肢全部匍匐在地,已然失去全部勇气。
“我知道。”含笑叹了一声,“原来若罕与弘历的婚事,熙朝时候就已经世人皆知,虽未栓婚,却已是板上钉钉的
事儿了。正是为了让你姊妹有个照应。这才趁着三阿哥没了侧福晋的当口,委屈了你,把你许作了侧室……若不然
的话,以你阿玛这些年的军功,至少该为你配个郡王贝勒地,和你姐姐一样,做个王妃才是。”
“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不委屈。”若凡急忙辩解。“奴婢知道三从四德的道理,但凭父母媒妁作主。不敢有非
分之想。奴婢……却为四阿哥,觉得委屈,觉得不值。”她面上带泪,语声却转为倔强。
“不值?”
“四阿哥那么好,那么……那么那么的好,却偏偏喜欢上了我姊姊。我姊姊却偏偏又喜欢上了别的人……奴婢,奴
婢恨姊姊有眼无珠,却也怕爹娘年老无靠,奴婢绝不为贪慕四阿哥嫡室之位,只想……只想挽一场滔天的浪啊。”
“那你想过弘历看到你之后的事情么?”
若凡顿时语塞。
弘历不是贾宝玉。新娘子换了人,岂会任凭鱼肉?
但若罕昨夜才私奔,这片刻之内,若凡又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其实……”那拉氏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富察若凡。“你是喜欢上了弘历,是不是?”
若凡张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都是情场里翻滚了几十年的人,这点小女儿的心思,又如何看不出来!站在一旁的佳欣心中暗叹。
“娘……娘娘……”平凡的少女脸孔上飞起红霞,眼波荡漾,虽然惶急,却多了一抹娇媚情态。“奴婢,不是的,
奴婢不敢……”
“还有,指婚之后,你曾在三阿哥的母妃齐主儿那里伺候过十来天的,是不是?听说齐妃对你的端庄温柔,知书达
理十分喜欢。有没有想过,今夜齐主儿和三阿哥见了你,要如何自处?”
“奴婢……奴婢不曾想过。”若凡低下了头,哀哀啜起来。“奴婢现在明白了。但求娘娘赐奴婢……赐奴婢白绫吧
。只是,我阿玛额娘都与此事无干地,娘娘开恩——”
“宝贝勒求见。”外面的侍女娇声回报。
若凡一震。
“莫慌张。”那拉氏看了佳欣一眼,佳欣会意的点头,扶起若凡退往内室。
两名宫女入来,伺候那拉氏更衣妆饰。虽名为母子,但相见之时,亦不可素衣便服,有失尊贵。
理了半刻,又有四名宫女来,扶着那拉氏下了小楼。
佳欣听见楼下传来请安之声,以及那拉氏屏退从人的声音。
然后是细细碎碎的谈话。
然后弘历忽然怒而高声。
她轻松了一口气。
“这位姑姑,”若凡亦在那里专心听着,却忽然开口对佳欣说话。“烦劳这位姑姑了,一会……一会不知道会怎么
样呢,若我有什么,能不能请您给我……给我阿玛额娘传个信儿?”她含泪褪下手腕上的金镯子,塞在了佳欣手里
。
佳欣倒是有点啼笑皆非了。“您拿回去吧。——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真的?”若凡带泪露出一丝笑容。“姑姑是娘娘身边的人,若姑姑有以教我,若凡他日定有回报——”
“教你么,不至于。只是,这苦日子,不在眼前,却在后头。”
“求姑姑明示。”
“娘娘会命宝贝勒娶了您的。”佳欣禁不住有些怜惜。“但洞房花烛之后,四阿哥会如何待您,三阿哥又会如何呢
?将来的日子……还久着呢。”
若凡一颤,但神情坚决。“我不怕。”
——能和自己偷偷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终日身冷眼艰难,也不怕的是吗?
不是认为,弘历会看在自己是他喜欢的人的妹妹的份上,对自己好一点?
……傻姑娘。
佳欣只想说这三个字,却没有出口。
谁不曾傻过?
正说话间,一个宫女上来传旨。“娘娘请若凡格格下楼去。”她有点疑惑地看了陌生的佳欣一眼。
佳欣偏转过头不理会,却示意若凡,“走吧。”
毕竟是坤宁宫人,知道不该问的不应多问。宫女将若凡与佳欣引了下去,便沉默退下。
弘历已经离开,那拉氏看进来很是疲惫的模样。
佳欣有点心疼,却不便开口。若凡跪下来,“娘娘……”
“今夜照常成亲。就照你说的,你是荣保的长女,指婚给了弘历的。你有个妹妹,原本许给弘时,却病死了。”
“娘娘?”
“跪安吧——将来的路,要你自己去走了。”
“奴婢……”若凡重重磕头。“奴婢谢娘娘大恩!奴婢结草衔环……”
“好了好了,不必废话。”含笑不耐的挥了挥手。
若凡退了出去,那拉氏这才转向佳欣。“我适应你的事情,办到了。”
“放心。我会娶珊瑚——皇上这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会不会,你自己可以判定,不要来问我——但弘历那边若有什么问题,不在我的掌控之内。”
佳欣叹了一声,“他知道内情了?”
“瞒得住么?你要小心些……还有你的弘暾。虽不是……总算是你的世子。那孩子,并不比弘历逊色的,原本还指
望他如你一般,有一番经济作为,但如今怕是……可惜了。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就怕……”身为皇后,却如此顾虑
重重,吞吞吐吐,也难为那拉氏一生扬眉,如今却要对人忌惮三分。
“我明白。”佳欣全然收到她的顾虑。“我会尽快找到弘暾他们,暗地保护起来。”
那拉氏点点头,却忽然咳嗽了两声。“我累了,你也先走吧。我要歇一会。”
“你……没事吧?”佳欣伸出手去,想要捉她的脉。
“没事,不过就是……老了。”那拉氏笑了笑,起身,缓缓走到了窗边。
佳欣看着她的背影。
……真的是黑发里夹着明显的白发了。
——太苑芙艳古今,皇后冠冕白发新。
佳欣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四月十九,弘历大婚不足一月,佳欣便又不得不结束行装,到湖广处理当地的一起要案。原本以为只是一起关于洋
人传教、水利以及官员贪污的普通案件,却在不久前接报的密奏中出现了“天地会余孽”这样的字样。
洋人,水利,天地会,这些都是佳欣的特长。
所以她非去不可。
启程前心情颇有些低落——家中一名伺候了十多年的婢女,偷盗钱财,被抓获后又以扬言说出佳欣的真实身份为要
挟,佳欣一怒之下,杀了她以及同伙三人,为防走漏风声,又将她的奸夫以及家人数十名,投入了监狱,判处流刑
。
不知道是否因为年纪渐长,杀人的滋味,竟是越来越不好受了。
马匹奔波喘息,离开京城不足百里,佳欣一路,便遇见了流民。
流民队伍浩浩荡荡,显与去岁湖广等地报上来的“大歉”有关。所为“湖广熟,天下足”,虽是小年,报个“平”
也算罢了,但破天荒的一个歉字,却令得整个国家朝廷慌了手,惊了心。幸好江浙还是丰收,且军事渐缓,才挪腾
得宜,未激起什么大的变化。也正因为此,痛感国库不足的佳欣变本加厉地苛待起官员来,无论贪贿有无,只要家
中富裕招摇,便想方设法借鉴现代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要么给本王吐出个十之八九,要么冥顽不灵的,自
有大狱伺候。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些许人的性命,还真是小之又小之事,站在京师高处,俯瞰各地州府,佳欣调棋遣子,只能说
心中自有一盘规划在,但具体到各人各地。总也免不了一些凄惨冤屈的情事——为君者久经考验的心理素质。就要
在这个当口显现力量。真要是看不下去一些平民悲惨,还真做不了这皇帝大位,管不了这个弱内强食的人间。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