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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拔灼早先在阵前表现得似乎极为的果决,大有要与唐军生死相拼之架势,可实际上么,心底里却是虚得够呛,若是可能的话,他根本不想跟陈子明对阵的——拔灼虽是杀掉了大度设,可靠的并非战阵之功,而是行暗杀之手段,就武略而论,拔灼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晓自己与大度设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而大度设两年前坐拥二十余万大军,都被陈子明杀得一败再败,拔灼可不以为自己这十几万人马便一准能胜得过陈子明,若是可能,他其实很想即刻便率部奔回国去,可惜这等想法也就只能自个儿臆想一下罢了,做么,却是断然不敢这么去做的,没旁的,他若是真敢即刻率部回撤,军心士气可就要彻底散了架,再被陈子明一追击,诺真水之败势必就要重演了去,正因为此,他对戈古摩支所言自是认同得很。
“大汗明鉴,陈曦那厮既是约了我军三日后决战,这几日之提防应会稍有松懈,故,末将提议夜袭,当可得见奇效。”
戈古摩支先前所言其实都是些常识罢了,仅仅只是想着赶紧将拔灼的提问应付过去,却不曾想拔灼愣是死揪着自个儿不放,原本就虚着的心顿时便更虚了几分,偏偏面对着拔灼那炙热的眼神,戈古摩支又不敢不接着往下说,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胡乱地出了个主意。
“夜袭?不错,是个好主意!今,我军刚到,人马皆疲,那厮定料不到我军敢于夜袭,出其不意之下,应是大有可为,本汗令尔率前军前去劫营,其余各部谨守大营,不得有误!”
听得戈古摩支这么一说,拔灼的脸色立马便开朗了起来,兴奋奋地一击掌,便已是顺势将劫营的重任硬压在戈古摩支身上。
“大汗英明!”
拔灼这么一下令,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众将们紧着便称颂了起来。
“大汗,末将、末将……”
旁的将领们都开心了,可戈古摩支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没旁的,别看他先前说得似乎信心满满,可那都是装给拔灼看的,实际上么,心里头其实虚得慌,这会儿见拔灼不容分说地便将烫手的山芋硬塞在了自个儿的怀中,戈古摩支可是真急了,结结巴巴地便要出言请辞,只是被拔灼那冷厉的眼神一扫,推辞的话语愣是没法说出口来。
“嗯?”
拔灼根本没给戈古摩支开口请辞的机会,阴森森地便冷哼了一声。
“末将遵命!”
见得拔灼声色不对,戈古摩支哪还敢再有甚多的言语,只能是紧着一低头,认命地领了令……
子时已过,夜已是很深了,一轮残月斜挂天际,云遮雾挡之下,已是黯淡异常,天地间一派的死寂,唯有坐落在五花岭上的唐军营垒中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大体上是瞭望塔等要紧处悬着的气死风灯,只是这么点亮光不单不能驱散夜里的暗,反倒映衬得黑夜更黑上了几分,偌大的营地里,除了战马偶尔暴出的响鼻声之外,也就只有往来巡视的哨兵们沙沙的脚步声在轻响着,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祥和,只是在这等祥和的夜色下,却有着淡淡的杀气在荡漾着——十几道黑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匍匐着接近了营垒,有若捕猎的毒蛇般凑在营垒的栅栏处,时不时地朝内里窥探着。
夜实在是太黑了些,纵使瞭望塔上的哨兵都已是拼命地睁大了眼,却依旧难以瞧清营外的动静,至于巡哨们么,也就只能是围着营垒一圈又一圈的徒劳转悠着,很显然,两者都无法看清那些夜幕遮掩下的鬼祟黑衣人,危机显然即将降临,而营中却一无所察——一阵偷窥过后,十数名从各个方向凑近了唐军营地的黑衣人又悄然匍匐着退进了暗夜之中,但却并未全都远离,真正离开了营地前沿的只有一人,其余黑衣蒙面人全都悄无声息地取下了腰间的骑弓,各自瞄准了各处瞭望台上的哨兵们,箭已上弦,就等着击发的那一刻,冷厉的杀机就此悄然在夜幕里升腾了起来……
第356章 虚则实之(二)
“布谷,布谷。”
死寂的夜里,突然响起了几声布谷鸟的鸣叫之声,虽不甚响,可在这等暗夜里难免显得有些突兀,然则唐军明暗哨们却并未因此而有甚反应,没旁的,概因五花岭一带地虽荒芜,鸟兽却并不少见,偶尔几声鸟鸣,也自不是甚出奇之事。
“嗖,嗖……”
唐军哨兵对鸟鸣声没有反应,可对于那些个已然潜伏到了唐军营垒前的黑衣蒙面人来说,却是行动之信号,刹那间,早已瞄准了各处哨位的黑衣蒙面人齐齐张弓放箭,准确无比地便将营门前乃至营门后瞭望台上的哨兵全都射杀当场。
“出击!”
行动的信号一经发出,戈古摩支也自不再有甚迟疑,大呼了一声,就此下达了出击之令,只不过他自己却是并未率主力出动,仅仅只是派出了一名偏将率五千轻骑发动了夜袭之战,至于戈古摩支本人则是谨慎地率手下一万五千余骑军策马站在离唐军营垒里许之外,无他,一者是担心唐军营中有埋伏,二来么,第一拨袭营要的是突然性,出击的兵力多少并不是关键,实际上,兵马过多的话,反倒有着摆布不开之虞,戈古摩支久经战事,对此道自是毫不陌生。
“跟我来,杀啊!”
戈古摩支的将令一下,奉命率部出击的一名薛延陀大将立马咆哮了一嗓子,率部便策马狂冲了起来,急速地沿着缓坡向山岭上的唐军营地直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射杀了唐军哨兵的那些个黑衣蒙面人也已是手脚麻利地砍开了营门,各持弓刀,死守在了营前。
夜虽黑,可唐军营门处却是有着十数只火把在的,透过这等光亮,正自疾驰的薛延陀骑军们自是都能瞧得清唐军营门已然洞开,所有官兵当即便全都激动得眼珠子通红如血,一边拼命地打马冲锋,一边狂野地嘶吼着,嗜血的冲动在军伍间激荡不已。
“轰隆……”
乐极终归是要生悲的,此乃常理,这不,就在一众袭营的薛延陀骑军自以为得计之际,异变却是突然发生了——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冲上了缓坡,看似严实的地面突然一震,平塌了下去,露出了四个几乎并排的巨大坑口,坑底下布满了尖锐无比的木桩,可怜薛延陀骑军上上下下都无一丝的准备,几乎是前仆后继地往坑里填着,人吼马嘶声顿时便响成了一片。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营外的喧嚣之声方才刚刚响起,原本死寂一片的唐营中立马便响起了整齐的战号之声,旋即,数千唐军步军轰然从后营杀出,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些个来不及逃走的黑衣蒙面人杀得个干干净净,而后么,又有若潮水般冲下了缓坡,刀枪齐出地剿杀着早已乱做了一团的薛延陀袭营部队。
“撤,快撤!”
戈古摩支根本搞不懂袭营大军究竟是怎么中伏的,明明那缓坡都已着人细细勘探过了的,人行其上根本没事,怎地大军一冲,居然就有了变化,可有一条,他是清楚的,那便是此番袭营已是注定失败了的,再不逃,怕是想逃都难了,一念及此,戈古摩支自是顾不得去关心先锋部队的死活,一拧马首,率部便要往自家大营狂逃了去。
“休走了贼寇,给我杀啊!”
“杀贼,杀贼,杀贼!”
……
戈古摩支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奈何大军要掉头本就不是件容易之事,更别说是在这等暗夜之中,越是急着调头逃窜,整支队伍便越是混乱,所谓欲速则不达便是这么个道理,更令薛延陀大军惊恐不已的是左右两翼突然响起了阵阵喊杀之声,耿重与田仁会几乎同时率部发起了冲锋,马蹄隆隆暴响中,杀气直冲九霄云外。
乱了,彻彻底底地乱了,薛延陀官兵们越是急着逃窜,就越逃不了,人马互相践踏之下,不等两路唐军杀至,本身就已乱做了一团,在被唐军两路一夹击,当即便彻底崩溃了去,再无丝毫的战心可言,片刻间便不知有多少士兵被唐军斩杀于马下。
“报,禀大汗,戈古摩支将军中伏,目下正与唐人血战,请求大汗发兵救援。”
薛延陀大营,端坐在中军大帐中的拔灼正自等着喜讯的到来,却不曾想,等来的却是一名丢盔卸甲的溃兵所带来的噩耗。
“什么?怎会如此,说清楚了!”
一听那名溃兵如此说法,拔灼登时便急了,霍然而起,几个大步便窜到了那名溃兵身前,一把抄住其胸甲,用力一拽,已将其提溜了起来,一边用力地摇晃着,一边气急败坏地嘶吼着,那等凶神恶煞的样子,就宛若地狱里来的恶魔一般无二。
“大、大汗饶命啊,小人,小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啊,戈古摩支将军是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