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棋品太差,输则输矣,还要欺负老人家,趁早滚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有嘲讽的声音琅琅地响起,越过喧嚣格外清晰。
灰绸男人循声一觅,声音从大堂的一角传出,隔着一扇绘着青竹的白玉屏风。里间隐约有两个人,一人着黑衣,一人着白衣,他认出了,正是和他对弈的客人。
灰绸男人的火气未消,恰是冤家路窄,冲口骂道:“说什么浑话呢?你让谁滚回家去?”
那刚说话的客人冷笑:“谁输棋没风度谁滚回家去!”
灰绸男人火气直贯头顶:“你也不看惹的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他一个响指,倏忽,竟窜出七八个武士,个个腰悬宝刀,瞪着火焰腾腾的铜铃眼,墙一样撞了过去。
乱世之际,富豪之家好养死士,一些亡命之徒干犯法典,无路可去,便投在豪门大族,充任护院部曲,因此这阵势一摆出,可见这灰绸男人定是荆州豪门。
酒楼里一片哗然,谁都没料到原来下棋惹了个太岁,照这看来,今日怕是要血溅三尺了。
“怎么着,想动粗?”屏风后着黑衣的客人凛声道,但见倒映在屏风上的一个影子弹跳而起,一抹青光溢出屏风,那黑影手中已持了一柄长剑。
掌柜此刻忙不迭地奔过来,满脸赔笑道:“有话好说,大家斯文人,何必动怒呢?”
灰绸男人已被怒火烧灼了心,一巴掌将掌柜撩翻在地,恶狠狠地喝令道:“给我砸了这酒楼!”
武士得令,一甩胳膊,恶狼扑食般冲向屏风后的两位客人,哪知离那屏风只差两步时,冲在前面的两个武士却似被一堵墙挡了回去,倏忽,犹如踩在弹簧上,双脚一腾,向后跌出去一丈,直直地摔在一张酒案上,登时将那酒案砸裂成两半。满案酒菜噼里啪啦摔出去,汤水洒了一地,吓得案边客人夺门而跑,那两个武士疼得满地找牙,蠕动着爬了半晌竟然爬不起,原来是胫骨断了。
灰绸男人看得蹊跷,没等他反应过来,脖子上忽然一抹冰凉,心底暗叫不好,脚下想跑,奈何有股力量压得他动弹不得。
“为输棋就动刀兵,好个蛮横的人!”冷冰冰的声音甩在灰绸男人脸上,扎得他不敢吭声,再看那余下的武士,一个接着一个,不是被重拳击倒,就是被扔出了门口。原来是两个壮硕勇武的男人,左右开弓,打得一众武士哭爹喊娘。
灰绸男人起初的张狂都消散了,哆嗦着去瞧制住自己的人,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容貌清朗,眼里全是犀利之光,手中一柄长剑横在自己的领边。
“你,你敢,敢……”灰绸男人硬撑着精神说。
中年男人轻蔑一笑:“我就是敢了,怎样,你也着人来和我动手啊?”
灰绸男人又打量了中年男子一眼,瞧着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强起硬气说:“你是谁?”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怎么,想知道我的名字,找了人来报复?”他揪住灰绸男人的衣领,咬着牙一字字道,“好,我告诉你,我叫刘备,你记住了,别找错人了!”
灰绸男人想起来,他曾在荆州牧府第见过刘备一面,他不是没听过刘备的名号,不由得泄了气,萎缩着变了调子的字音:“你,你……”哪里又真能说出什么来。
刘备用力一推灰绸男人:“滚!”
灰绸男人不敢硬气了,踉跄着一溜烟跑出门,那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武士摸索着爬起,一颠一倒地拐腿溜走。
酒楼里的客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那灰绸男人跑得没影,才从起落变故中回过神来,霎时,满堂响起一片鼓掌声:“好!”
刘备叫过掌柜:“这些摔烂的器物家什,都算我账上!”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锦袋,一把丢给掌柜。
掌柜却愁苦着脸:“这位贵客,您路见不平,是英雄豪杰。可这客人得罪不起,他可是襄阳豪门,和荆州牧还有一二分交情,我以后还要开门做生意,这可怎么是好!”
刘备宽慰地笑道:“没关系,他和荆州牧有交情,我也有,若是他告刁状,我自会给荆州牧说明事端,定保你无事!”
掌柜听言,笑颜逐开,轻轻一掂着锦袋,沉甸甸的叮当作响,似有不少钱,他哈腰笑得弯了眼睛:“贵客好说,您是大好人,大英雄,伙计,还不来招呼,给贵客上酒菜!”
一场突变渐渐平息,酒楼中客人又想起棋局,加之一番打斗惹得大家血脉贲张,不免又兴奋地起伏高叫:“送酒送酒!”
那老者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解释道:“还不到日入,擂台未拆,仍可对弈!”
关羽听得满楼欢呼,心头一痒,怂恿刘备道:“大哥,我们去攻擂吧!”
因打斗后大堂内一片狼藉,众伙计忙着收捡碎碟碎碗,三人便捡了处稍干净的地方就座,恰离那棋枰很近,一眼望见黑白子奕奕闪烁,明亮如浩瀚星空。
“下棋有什么意思,不如大碗畅饮来得痛快!”张飞摇摇头。
刘备一笑:“想去则去吧,对弈也自有无穷乐趣!”
三人今日都憋了一肚子委屈,刚才与人厮打,大有借事发泄的意味,憋在新野小城无所作为,难得一次任性,因此,不免存了刹那放纵的念头。
关羽喜不自胜,高声道:“我来攻擂!”
满堂客人都鼓掌叫好,倒酒的、拖坐墩的、磕瓜子的、啃麻饼的,一窝蜂拥向大棋枰,一个紧着一个挨挤在棋枰周围,必要瞧仔细了今日最后一场对弈。
老者清声道:“有客攻擂,主应否?”
嗡嗡的嘈杂里沉淀着微风敲门的安静,一个声音应道:“不应!”
关羽一愕:“为何?”
“主欲择客,可否?”声音像古井里的水,仿佛从上古流淌而出。
刘备怔怔地觅那声音,白玉屏风如同晨风里飘散的轻雾,雾水里两个影子相对而坐,那声音不知是黑影发出,还是白影发出。
“你要择谁?”关羽有些动怒。
“你身旁的红衣人!”白影缓缓转过身体,而一切仍旧看不清楚,像一束清冷的月光投在云雾里。
“红衣人 ?'…'”关羽一时呆愣,左右顾探,只有刘备着一袭绛红色衣服,他疑问道,“你是说我大哥?”
“正是!”
刘备也呆了:“这位先生如何择我,在下不精棋艺,哪里是先生对手!”
那人呵呵轻笑:“客过谦,从来没有天生的棋手,不下不知深浅,况对弈讲求刹那心悟,未尝没有国手输于新手!”
笑声如微风,在半空轻飘飘地盘桓,犹如世外天籁。
“大哥,怕甚,去和他下,若是有为难处,我给你出主意!”关羽低声道。
“可是……”刘备犹豫不决。
“客不需犹疑,对弈,戏尔,不可不认真,也不可太认真,手谈也是谈,未必一语不和便生仇隙!”那人似乎猜中了刘备的心思,娓娓地说出一番宽慰之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声音,竟让刘备没有办法再拒绝下去,他叹道:“也罢,那便与先生对弈一盘,望先生赐教则个!”
攻擂之人甫定,老者举竹棒两边一点:“请攻守方择棋!”两名赭衣少年各捧一个精巧小樽,分别朝刘备和屏风后走去,这樽中皆有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对弈者摸黑持黑,摸白持白。
那人抢先道:“请客持白子!”
围棋以白为尊,持白则先下,刘备听那人如此说,不免道:“先生如何不等定棋,便让我持白?”
“客为攻,我为守,该当如此!”那人清爽笑道。
老者又道:“是否让棋?”
那人道:“客既为新手,我让九子!”
九子?满堂客人惊愕,对弈让九子可是让棋的极致,若是遇见高手,布局中央四角,一局棋竟没有下法了,这人未免也太拿大了。
关羽不服气地说:“不用你让,我们自然也能赢!”
那人笑道:“客不闻,让子只为窥伺对方布局,俟后你必得还我九子,我擅于后发制人,攻人布局,难道客怕布局不善,一遭失手,丢了全局么?”
关羽被他激将,猛一瞪眼:“谁怕你,你硬要让子,输了可别赖账!”
两下里说定,刘备和关羽起身而走,在那硕大棋枰前停住,回头却没见那人影子,不由得问道:“先生如何不起身?”
那人悠悠地说:“我喜下盲棋,因此不起身!”
“大哥,我们也下盲棋!”关羽拽着拳头。
刘备摇摇头:“何必争强,先生是棋中圣手,我们只为求教,不必强迫自己!”
“开局!”老者高声道,两名赭衣少年分持一块小棋盘候在攻守方身旁,等待双方落子,则用墨笔在棋盘上一点,再由他们报出来。
刘备瞧着硕大的棋枰,因为取消了座子,其上空无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