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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冷着脸,瞪着诸葛亮许久不动,鲁肃生怕他要发火,心里辗转了许多念头,该怎么打圆场救诸葛亮。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孙权拍案而起,狠狠地说:“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吾何以生于天地!”
鲁肃大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了,诸葛亮这是在用激将法,生生把孙权的好胜心撩拨出来,他一面佩服诸葛亮的智略,一面欣慰孙权的决断。
诸葛亮要的便是孙权的好胜心,他顿时收敛了那份挑衅,恭敬地赞道:“孙将军果为英武之主,有此不屈雄心,曹操何足惧!”
孙权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诸葛亮挖的陷阱里,可他既不愿承认,也不肯反悔,他此刻想的是如何把这决心落到实处,说道:“吾心虽决,欲与刘将军同盟抗曹,然刘将军新遭当阳之败,安能抗此难乎?”
决战之心萌生,顾虑却是层叠的沙土,蒙得那颗心不能干脆利落地快刀斩麻,诸葛亮徐徐道:“我主虽败于长坂,然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尚有精甲万人,江夏亦有公子刘琦部勒战士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敝,为追我主,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此所谓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也。此为兵法所忌,乃必蹶上将军也。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新附曹操者,逼于兵势耳,非心服也。”
诸葛亮侃侃地分析了一通,轻轻一搭羽扇,拱手请道:“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我主协规同力,破曹操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成败之机,在于今日!”
鼎足,鼎足,鼎足……孙权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他下意识地看了鲁肃一眼,想起当日与鲁肃第一次见面,鲁肃便献上了鼎足之策,劝他坐拥江东,观天下之衅,尽长江之极,据而有之,然后建帝号以图天下……
这是多么大胆的言谈,当汉帝的尊号仍在发给天下的诏书上闪光,当汉家旗帜仍在九州的土地上飘扬,鲁肃却让他放弃汉家正朔,自立为帝。他及时斩断了鲁肃的话,可心里已是翻江倒海,成王侯之业是任何一个有志丈夫梦寐以求的理想,只是力量卑微时,不得不暂居下流,不过是隐忍待时。
他若听从张昭等人的投降建议,成就帝王之业便成水中望月,是那虚无缥缈的一场可笑可叹的迷梦,唯有拼着不屈服的男儿豪气奋力抗争,方能在天下诸侯的角逐中拼出个高低。
孙权定下了决心,他郑重其事地说:“我欲与刘将军结盟,共抗曹操!”
诸葛亮离开后,孙权留下了鲁肃,把适才与江东群僚的会商情况复述了一遍,说起群臣投降志坚,孙权不由得烦恼重重,竟又生出一二分的犹豫。
“群臣皆有投降之意,上下不齐心,怎么抵挡曹操大军?只怕才与曹军交锋,便即土崩瓦解矣!”
鲁肃思索片刻,诚恳地说:“子布、文表诸人,各为妻子耳,专欲误主公,不足与图大事。今肃等皆可迎曹操,唯主公不可。”
孙权拢了拢袖子,漫不经心的话语里却隐着不透光的疑惑:“子敬何意?”
鲁肃振振地说:“若肃迎曹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不失州郡也。主公迎操,欲安所归?”
这问题仿佛利刃,扎得孙权心头一阵痉挛,他仰天长叹:“诸人持议,甚失孤望,唯子敬廓开大计,与孤心合!此天以卿赐我也!”他平静着心情,“只是曹操雄兵如猛虎下江,江东势单,何以为战?”
鲁肃沉稳地一笑:“战之一事,主公何不咨问公瑾,公瑾现在鄱阳练兵,如此大事,怎能少了他的良谋!”
孙权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几日他为曹操南下一事茶饭不思,却把个能决大事的周瑜撂在一边,他抚掌道:“正是,即传公瑾来柴桑!”他蓦地绽出少年人的笑,“这样,先让公瑾见一见诸葛亮。”
鲁肃一愕,再看孙权时,却又恢复了讳莫如深的君主模样,他恍惚有些懂了,孙权这是要让两方的主战派先谋划出抗曹策略,彼此坚定战心,方能用滴水不漏的谋划说服东吴庙堂上那纷杂的投降声音。这是孙权的驭下之术,鲁肃心里清楚,却不能说,他唯唯一答,再不说话。
※※※
鲁肃想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情景,两个龙姿凤表的男子彼此对视,眸子里皆有星辰般的璀璨光华,犹如两轮同时升起的太阳,照亮他们的脸,仿佛干净的流水般洗过他们如画笔勾勒的眉眼鼻唇。
诸葛亮暗暗地打量着周瑜,这个十八岁便策马沙场的常胜将军,虽是戎马倥偬中陶冶出经年的战场雄武,举手投足间却永远是一派容止可观的风流蕴藉。江东人呼之为“周郎”。“郎”者,是对仪容美好的男子的誉称,诸葛亮方见了周瑜第一眼,便以为周郎的称呼太贴切了。
他和周瑜见面的地方在柴桑的传舍里,两人坐在锁窗闭户的屋子里,听着寂寞的寒风吹得院中的黄叶起起落落,宛若一管幽咽的洞箫,宛转、清越,甚或悲伤而惨恻,每一个音符的尾巴上总掉着缠绵的余音。
这个冬天注定不再平淡。
“闻孔明在隆中时,好为《梁甫吟》?”周瑜微笑道。
诸葛亮不曾想周瑜会探析他平生所好,他也报之一笑:“亮平生小乐耳,不及公瑾精雅,江东小儿皆言,‘曲有误,周郎顾’。”
周瑜琅琅大笑,这一刹那显出了沙场将军的豪迈:“可惜今日是为商谈大事,不然与孔明合奏一曲,也为平生雅事。”
诸葛亮却以为这是好提议:“以琴谈事,其实也无妨。”
周瑜轻轻拍了一声巴掌:“甚好,便效法伯牙子期,以琴听心,以音谈事!”
鲁肃比他们还着急,忙不迭地亲自去取来两架琴,安置妥当后,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只等着那琴音奏响。
周瑜轻轻捋了一下琴弦,他笑着看了诸葛亮一眼,指尖却已落了下去,而后便是一声沉吟如叹息的琴音颤抖着流淌而出。
俄而,另一声琴音合着前一声,仿佛是远山雾霭间飘出的空幽回声,两声琴音融合得天衣无缝。渐渐琴声高亢,似那云天上苍鹰翱翔时掠过的羽翼,撩开厚重的青云,将桀骜的身影烙在天空,而一片轻羽脱落双翼,风荡来了,轻羽在飞升,在盘桓,在寻找,在追逐……
便在这空灵的邈远风物间,从苍茫大地升起了激奋的呼唤,那像战场上急催奋进的鼓点,像士兵拼刺的呐喊,像江水拍岸卷起的千寻雪浪。
这是勇气,是决心,也是悲壮,是理想,属于阔大的心胸,唯有真正的英雄方能把握那烈火似的信仰。
琴声戛然而止,余音却若屋檐下的风,卷起一片落叶,在结着青萝的墙垣上悠悠地飘荡。
鲁肃听呆了,他咕咚吞了口唾沫,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憋出几个字:“好,真好!”
周瑜笑盈盈地说:“孔明以为如何?”
“必胜之心。”诸葛亮肯定地说。
周瑜又是大笑:“我却听出天下之志!”
诸葛亮抬起眼,两人相视一笑,一曲琴音胜过万千语言,所有的寒暄客套都可以忽略不谈。
周瑜开门见山道:“孔明为左将军特使,不知为我江东带来什么?”
诸葛亮粲然一笑:“必胜之心。”
周瑜不禁莞尔:“必胜之心何在?八十万曹军饮马长江,旌旗所向,举袂成云,挥汗如雨,刀戟戈矛即可断江,何为必胜?”
“公瑾当真相信曹军有八十万众么?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举刀兵而下敌国之城,为战之上也,曹操扬言八十万众,只攻心耳。”诸葛亮一片片梳理着扇子上的羽毛,话音很轻淡。
“如此,孔明以为曹军举众几何?”
“曹操南来有二十万北方士卒,加荆州降卒十万,总计三十万众,但需留兵镇守荆州北岸,再除却伤兵弱卒,也不过十七八万。”
周瑜摇摇头:“十七八万也不是小数目,我江东倾尽全力勉强能出五万锐卒,左将军麾下也不过二万有余,以七万御二十万,孔明以为胜算几何?”
诸葛亮默然一思,伸出了一只手掌,轻轻转了转。
“五成?”
诸葛亮不作答,只缓缓地竖起一根根指头:“若孙、刘狐疑不决战机,则唯有二成;若两家决计联盟,胜算又增为五成;若上下齐心,将士争功……”他住了口,却把疑问丢给了周瑜。
周瑜追问道:“十成?”
“非也,兵家相争从没有十成胜算,五成在战前准备,三成在庙算,二成在主将之心,亮只能断出八成,”诸葛亮缓缓一顿,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周瑜,“其实,公瑾心中早有那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