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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其中一个女人头也不抬地说。
“塔玛拉·罗塔利”
“你要演示什么?”其中一个男人问道。他的嘴唇纹丝未动,脖子上箍着一个银丝网面的颈托,声音不自然地带着金属的质感。
塔玛拉把她的挎包放在工作台上,拿出了她的作品。一套导线在一个正方体里有序地交织,中心是个覆以酸蚀纹路的球体。
“我称之为海克斯…同心环增幅器。”
“设计目的?”他再次发问,机械般的发音让塔玛拉非常不舒服,她极力压抑自己不要表现出来。
“通过控制一枚水晶的性状,从而以指数级放大它的输出效果,超越目前的一切手段。”
她的语气非常平和,但措辞上的狂妄已经足够刺耳。五位工匠大师现在全都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们对学徒的自吹自擂可能已经司空见惯了,但她语气中的自信显然提起了他们的兴趣。
“如何实现呢?”一个头发雪白的男人问道。他有一只义眼,像宝石一样精心切割出多个平面,嵌在陶瓷片中间,固定在他遍布烧伤疤痕的脸上。
“水晶的几何形状非常重要,转动的轴心也同样重要。”塔玛拉一边说,一边打开装置中心球形结构的舱门,展示出里面精工细作的托架。球心顶端垂下精致的金属链条,就像昂贵的项链一样,正期待着拴上一块能量水晶。“我的装置能够读取转动速度和轴心的偏角,随时进行调整,以获得最优化的能量输出。”
“荒谬,”一个装了人造手臂的女人说道。她的目光非常锐利,只有那种见惯了学生的异想天开,并且否定了全部想法的学术专家才有这样的眼神。“水晶释放能量的瞬间绝对来不及进行任何程度的调整。帕拉文曾在两年前做过同样的尝试,几乎毁掉了半个金匠区。”
“无意冒犯,夫人,但我有异议。”
“你有什么异议无关紧要,学工。你能证明吗?你能演示你的理论吗?”
“我相信如此。”塔玛拉回答说。
“科学的基础不是相信,”那名女人说,似乎是在教训某个执迷不悟的孩子。“我们需要实践的证据。”
“我可以。”塔玛拉信誓旦旦地说。
那个女人看上去依然充满怀疑,但她点点头说,“好吧,你可以开始了。”
塔玛拉旁边的工作台上,一道舱门滑开,一个雕花置物台缓缓升起,上面放着一小块切割好的水晶,内里透出蓝宝石的光芒。
一块海克斯科技水晶。
这款水晶还不及她指甲大小,但它却代表着未来。
它能让皮尔特沃夫家族坐拥统治世界的能力,只要他们有这个打算。目前只有他们才有能力高效地制造出海克斯水晶,而不需要花费数年的时间才能产出一块。眼前这块水晶只剩下很少的能量了,但它依然蕴含着无法估量的潜力,也凝聚着令人无法想象的价值。
她也没想到它竟然这么美。
“好吧,请开始吧,”那个面带烧伤疤痕的男人说。“让我们开开眼。”
她从置物台上端起了那块水晶,触感温润柔和,还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细微震动。它比看上去重很多。塔玛拉小心翼翼地将水晶放进球形舱中,用纤细的链条固定住位置。她检查了一遍,确保每个环节都已经稳妥,然后关紧了舱门。正方体顶端是可动的机械结构,用来旋转装置内部环环相扣的零件。她将核心接触点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
装置开始发出低沉的声响,导线环路接收到了水晶内部的能量,柔和的蓝光从内部漫射而出。塔玛拉看着自己的装置开始转动,不禁露齿而笑。低沉的机械噪音逐渐变大,她嘴里也泛起了愈加浓重的金属腥味。现在声音越来越大了,有点让人担心,而且像波浪一样起伏。
房间周围的小光球的亮度随着她的装置中的线圈噪音一同涨落。而她的装置这时已经开始在工作台上动了起来。剧烈的震动让它左右上下摇摆不定。能量的闪光开始伴随着爆裂的声音迸出球体,像逆行的闪电一样从顶面射出电光。
“关了它,罗塔利小姐!”
塔玛拉伸手摸向她的装置,但是一记蓝色的光鞭抽了出来,在她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愤怒的红印。她退了几步,不敢靠近迅速失控的装置。
“不行,”塔玛拉惊慌失措。“它优化的速度太快了!”
她一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不过她希望至少自己的改进不会失败得如此惨烈。一道蓝色电弧从装置里射出,窜向一枚小光球。小光球炸裂开来,白热的光点像下雨一样从天而降。
又是一次电弧,紧接着还有三次。很快,屋子里的光源就只剩下塔玛拉崩溃边缘的装置里激烈反应的蓝光了。那位安装义肢的女人站起来做了一个握拳的姿势,随着一阵金属的滑动,整张工作台都降到了地板下,然后立刻闭合起来。活板门的边缘缝隙透出一缕强光,同时从脚下传来一声剧烈的闷响。
“安全防爆间。”塔玛拉自言自语,暗自庆幸她的装置没有早几秒钟爆炸。
“是的,罗塔利小姐,”女人说着坐回自己的座位,拿起镀金羽毛笔。“在我们面前进行这种危险演示的学工,你觉得自己是头一个吗?”
“应该不是,”塔玛拉答道。她很失望,但并不意外。这本来就是预料中的结果,除了那些专家们的倨傲无礼差点儿让她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装着义眼的男人在自己的手账上继续写字,头也不抬地说。
“你知道自己该走哪扇门吧。”
离开米达尔达宅邸的路远没有刚才进去时那么华丽。穿过最右面的门,立刻是一条毫无装饰的石头走廊,打穿了悬崖的岩石一路向下,尽头是一扇钢铁栅栏门,强度足以经受攻城锤的冲撞。一个肌肉壮硕的看门人,安装了海克斯液压动力手臂,头上戴了模仿头盔的增强体或者模仿增强体的头盔。这个人打开了门,还没等她完全走出去,就狠狠把门关上了。
这扇门外是一条城市下方的偏僻街道,顺着这里能够走回到悬崖边。还没到祖安,但也不完全属于皮尔特沃夫。街道上铺的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块,空气中弥散着轻薄的祖安灰霾。吉斯伯靠在一堵残破的砖墙坐在地上,他的装置被摔得破破烂烂,七零八落地躺在他脚边。
他看到她以后笑了起来,问:“不顺利?”
“不太顺利。”
“怎么了?”
“炸了。”
他惊讶地瞪大双眼。大笑一声然后赶紧用手捂住嘴。“对不起,不该笑的。炸了?”
她点头笑了笑。然后他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我的也就是碎了而已,”他说。“不过无所谓。米达尔达怎么可能让一个祖安佬和他们平起平坐呢!”
她没有关心他的自嘲,而是问他:“你看到科莱特了吗?”
吉斯伯双眼放光,看来是个好消息。
“没。我觉得她成功了。”
塔玛拉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至少有一个人选上了,”她说。“所以,借酒浇愁怎么样?毕竟今天是进化日。既然我们差点崩了那帮博学的专家们,我觉得我们应该犒劳一下自己。”
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在远处街巷的灯光下显出轻盈纤细的轮廓。她周围还跟着别人,不过都不如她那样显眼,因为只有她肩上扛着那支长管步枪。现在,这支枪的枪口一动不动地瞄着塔玛拉的头。
“对不起,罗塔利小姐,”她就是今天早些时候与塔玛拉打过照面的警长,“可是我觉得你今天的酒喝不成了。”
吉斯伯的抗议完全没有效果,警长和她的手下把塔玛拉带走了。他没有勇气跟在后面,塔玛拉很是欣慰。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她被一步一步推搡着向悬崖边缘走去,一路上她不止一次地以为他们要把自己扔下去。
但这里是皮尔特沃夫,这里的人按章办事。在她的家乡,她可能肚子上已经插了一把刀,或者已经在空中等着被下面城市屋顶的尖刺穿成肉串了。恰恰相反,他们走进一条悬崖边上的街道,沿着悬崖蜿蜒通向索道缆车,而索道缆车又通向横穿城市中间繁忙的运河上的埠头。
“你要逮捕我吗?”塔玛拉问道。“我犯什么事了?”
“真的假的?你要装傻吗?”警长问:“我们已经搜了你的房间,查到了所有证据,海克斯科技日志,还有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