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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谈的年轻人见我对这个故事产生了相当的兴趣,便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于是我也渐渐知晓,为何在那样漫长的时间里没人会踏足这小屋一步了。
起先挺简单——这片领地都属于那个小贩,而他也的确知道我是一个魔法师,也曾经有幸见识过那么一两次我当时并不高明的手段。然而那种“并不高明的手段”,对于那个年代的凡人来说,已经算得是不可思议了。
于是在成为富有的商人之后,他把家安在了这里。大概不是为了什么“守护”之类的高尚情感,而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外出旅行的我会重新回到此地,带给他更加优质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他知晓我的身份,也就大致明白一个魔法师的领地是危险而不容侵犯的。因此在之后的岁月里,一直严令家人不得踏足我的故居,甚至不惜搬出了“那是一个被诅咒的邪恶之地”那样的话来。
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谎言竟然维持了那么久……久到,时间一直过了一百七十多年。这个家族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风风雨雨,起起落落,随后的子孙们又离开了这片祖宅,只在节日时才回到此地凭悼祖先,自然更没有人去在意老宅之后的那栋略显破旧、看起来又阴森可怖的屋子。
再后来,家族不可避免地没落了,子孙回到了老宅,安定地生活下来……但家族当中依旧记得祖先留下的那条规矩——不要踏足那间木屋。到了那个时候,这与其说是一条家规,倒不如说已经变成了某种人们无法理解的神秘传统、或者说是诅咒,然而因着习惯的力量,他的后人们一直没有违背它。
这就好比,番茄这种东西,曾经在上百年的时间里被认为是一种剧毒之物——所以尽管随处可见,却没有一个人尝试着去吃上一口。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迁来此地的人们渐渐变得多,最终形成了一个小镇,而小贩的后代,则一直都是镇长。终于到了前不久,人们已经不相信什么魔法师的传闻,因此镇长的后代打算将它改造成一个仓库。
于是在某一天,镇长家的独子,与他的朋友——镇上唯一一位治安官,来到这木屋之前,撬开门锁,推开了那扇门。
我在一百七多年前,为那个小贩设下的那道陷阱……
竟然在他那个家族如今,唯一的一个男性后代的身上生了效。
第三十四章三流强盗
镇长家的独子就此死去,但是并不痛苦。
“生命吸取”这个法术发挥作用只要一瞬,也许他还没有感受到什么叫做痛苦,就已经化为一滩灰烬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发生在如今这个“文明”社会,治安官当然惶恐不堪——因为他前几日就听说了贝利卡城被毁灭的消息。但他没有选择向更上级报告这件事,而是打算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尽量将次“灾难”平息下来。
于是从前那个被人们遗忘的古老传说再次从记忆当中浮现——这栋木屋,的确是受到了魔法师的诅咒的。镇民们行动起来,打算这屋子彻底铲平,以消除这个“危险因素”。
他们放了一把火。然而……
开玩笑,如果一把火就能烧掉我的法师塔,那么它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在无数次的魔法实验事故当中粉身碎骨了。浴室他们用了一个笨办法——隔着老远,用各种工具一点点地捣毁房屋的木质外墙。
虽然固化的法术令这房子变得坚固,可以抵挡百年风雨,但就算是石质的城堡也会被人力摧毁,因而他们还是逐渐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到现在为止,如我所见,房子已经只剩下骨架了。
于是这最为坚实的骨架,在此刻就变成了新的难题——他们壮着胆子靠近它,用绳子套住,再用马匹施力,却仍旧没法儿将它拖垮。
年轻人说到这里,往身后一指:“再不行的话,我们就打算挖开地基——挖开地基。这些柱子总不会还不倒吧?”
我笑了笑:“既然是受到了魔法师的诅咒,你们就不怕地底下会跑出来魔鬼?”
我开了个玩笑。年轻人的脸上却微微一愣,然后迟疑地说:“……不会有这种事吧?”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魔法师的事情,哪里还有人知道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前面走去。
年轻人还好心地提醒了我一句:“小心点啊,谁知道一会儿会出什么事。”
那些支柱在努力支撑着,吱嘎作响,却不肯倒下。而人们也在努力着,试图消除这片土地上最后的隐患。
其实在我看来,两者都是……值得尊敬的。
不过是旧时代与新时代的较量罢了。人类文明变得越来越繁荣,人们也将自己的手脚伸得更远。试图征服眼前所看到的的一切东西——包括这曾经他们畏惧的力量。
所以这屋子……坚守在此处,还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我对它感到由衷钦佩。
于是我站在人群之后静静地看了一会,看了一会它最后时刻那不屈不挠的模样,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
拉扯着它的马匹们,脚下顿时变得轻快起来,忽然从先前低头用劲儿的模样变成了奋勇前行。支柱的接缝处陡然爆出大蓬烟雾,然后发出剧烈的呻吟声,最后哗啦啦地倾倒下来。
最后一根木柱也倒下了。人们先是愣了愣,然后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接下来。一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大步走上前去,将那些木柱抬起,统统堆叠在原地,点了把火。
火焰很快在干燥的木材当中燃烧起来。光亮映红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他们带着狂欢的神气大声欢笑交谈,好像在庆祝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这火光替代了天边斜阳,将一整片场地都渲染上了火红的颜色……
就好像是那太阳的血。
晚风悠悠地吹过来。空气里带着远处麦浪的香甜气。镇子上空的炊烟更多了,从家家户户传出的食物香气连成了一片。吸引着那些在街道上玩耍的孩童如乳燕归巢一般直向家门跑去。
这情景真是混乱,却令人莫名心安。
然而我是不属于这样的场景的。于是我悄悄从人群当中走开。在镇子了又转了两圈。待夜幕降临,街道上的行人变得稀少之后,我才再次来到了那个镇长的住所。
这就是那个小贩的老宅吧?
但显然已经经过了修葺,加入了许多现代因素。与镇子里其他家庭温馨欢乐的气氛不同,这一家显得沉闷冷清——我所见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悲伤的味道,显然还没从独子新死的悲痛当中平复过来。
的确有些凄凉。因为挺大的宅子里,就只有一对老夫妻。
我站在他们两个人身边——隐身术使得他们不能发现我——然后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那一枚幸运戒指。
此时它就被套在男子,也就是镇长的中指上,因为长期的摩挲仍旧显得光洁明亮,甚至没有半点儿铜锈。
大概也就是靠着这枚戒指,这家人才能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一直过着还算不错的生活吧。
幸运戒指这种东西,其实像是个鸡肋一般的存在,只能对少数人起作用。
虽然“幸运”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但没人能够否认它的存在。比如你走过一户人家的楼下,刚刚迈出一步,一个花盆就落到了你的身后。或者你正在田中劳作,翻开一块泥土,就发现了一罐金子。
生来幸运的人总会比那些生来不幸的人多占些便宜,虽然另外一些人可以通过努力与勤奋弥补两者之间的差距,然而世上总有付出努力,却依旧“不走运”、没法成功的事情发生。
在神秘学当中,我们认为,这是“命运”的力量。不同于奥利弗口中的那种“命运”,神秘学里对这个词儿的解释,是相信它的确是一种可以被魔力操控的东西。
而幸运戒指上面附加的法术,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看做是相当低级的“预言术”。这种预言术的效果是如此低微,以至于它大致仅能改变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比如地方向你劈砍过来的刀剑偏了那么一丁点儿,没有切入盔甲的缝隙。而是砍到了肩带的铜质搭扣上。比如你在做生意取货的时候早到那么半分钟,老板正好将最好的货物都发给了你……
这样微不足道的改变。如果再配上本人原本就不错的运气,实际上是可以带来“质”的变化的。
这小贩的家族。大概就属于那种运气本就不错的人。再加上这枚祖传的戒指,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他们的幸运,似乎终于在这一代用尽了。
否则推开那扇门的也许就不是他家的独子,而是那个治安官。否则我就不会经过这个镇子,然后站在两个老人的身后,向他们的身上扬出一把细沙。
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