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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国纲拉岳乐出了听雨轩,在松荫下,倚着池塘的栏杆,轻轻地说出了原委:
入夏以来,京师热得厉害。康亲王邀约另外两家郡王出口外打围,一为练武,二来也好避暑。临行前一天,太皇太后召康亲王进宫,原说她老人家要带着皇「跟他们一道往塞上的,康亲王劝说再三,老佛爷才答应自己不去,但让皇上随康亲王同去打围,以长见识、习弓马、强体质。康亲王不敢违命,只得加意布置防护。太皇太后又召伶国纲嘱咐一番,说他的这位外甥近日寝食不安、心绪不好、日见消瘦,要他精心养护,使皇上在塞外风云驰骋之中开阔胸襟、消解郁闷。
初到塞外,皇卜很兴奋,处处觉得新鲜,追黄羊、射马鹿、架鹰寻难兔,十分痛快,可是日子一长,他又打不起精神了口常常沉思默想,表情阴郁,初到塞上壮实起来的身子.又渐渐消下去,加上晒得很黑,就显得更瘦了。康亲工于是急着回京。昨天过喜峰口进关,今天大队在野鸡沱休息,皇上便执意要到安工爷和俘家在永平的庄园来看看。康亲王不敢过分阻拦,想亲自跟来皇上又不许,只好派了大队骑校和亲兵营护卫着来到庄I。 四。
岳乐听罢,小声问道:“国舅知道皇上为什么优闷吗?' 3 52
伶国纲摇摇头:' ‘老祖宗没有说,皇上自己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 ,;
其中的秘密.不久就向岳乐揭开了。玄烨执意要来安王庄园,竟是专为向安亲王吐露这个秘密的!
玄烨睡足了一个时辰,美美地吃了鲜香无比的江南缴鱼和塞北珍珠蘑之后,在听雨轩面水的一侧,岳乐陪他下棋。自玉黑玉棋子敲击出清脆动听的声响,水面风动,拂动岸边柳丝,送来一阵阵荷叶的清香。岳乐没料到玄烨有这样高的棋艺,又常常出一些他想不到也没见过的怪着,使他难以应付,不得不集中精力.用心来战。
身边只有几名御前小太监,侍卫们都在听雨轩四周较远的地方守护.伶国纲和索额图还在轩内侧间吃饭,这里气氛很是宁谧,除了棋子响,都是天籁之音:柳叶’‘沙沙”,蜜蜂“嗡嗡”,水波“泪泪”,莺鸟“啾啾”。玄烨仿佛不愿破坏这种恬静,说话声音很轻布是轻:
“叔王,你知道么?… … 老祖宗要给我定亲… … ”“哦!”岳乐的声音也很小,似有若无。虽然还能不动声色,心里却颇惊异口太皇太后抱孙心切,可以想见,但皇上实在还是个小孩子,论实足年龄,不过十一岁,怎么能成亲了是不是先定下,过几年再大婚?… … 于是说道:“先定下来也好,过几年… … ”
“不是的,叔王!”玄烨有些发急,话音仍然轻得近似耳语:“老祖宗说今年就要办大婚!可我,我还没有亲政呢!“是这样!· · 一”岳乐真有些摸不准了。他心头倏地一亮,忽然想到,皇上大婚,便是成年的标志,而皇上成年,就该亲政。太皇太后莫非借此示意辅臣归政?这是否表示老祖宗对辅35 只
臣为政已经有所不满?他赶忙追问一句:“那么,老祖宗给你选的是谁家格格?'
玄烨的脸一下拉长了,赌气地说:“索尼家,噶布喇的女儿!' 岳乐倒抽一日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刹那间,他全明白了;为什么给未成人的玄烨大婚,为什么这样选择。又是一举两得:既表,。 <了归政的要求.又笼络住辅臣,不至于伤他们的心口他惊叹又佩服,他的婶母、这位太皇太后,真是精明过人!比人们想像的精明更精明!
当年,为使丈夫太宗皇帝的后宫成为蒙古博尔济占特氏的天一!' ,她费尽了心机;后来,为儿子选的前后两位皇后也都是她这个家族的格格,虽招致儿子的不满、招致帝后不和一也在所不惜;如今,为了大清江山社翟的稳固,她竟能一反数十年的定则,自己打破自己的成见!若没有英明君主的阔大胸怀.决难如此作为!… … 好一个厉害的太皇太后!
岳乐笑了笑,轻声说:' ‘自然应该听从太皇太后的安排二”玄烨用力把一粒白子塞在棋盘卜,乌黑的眼睛盯住岳乐,诧异地说:“连你也这么讲?”他急了,不由提高了嗓音:”那冰月怎么办下我要娶的是冰月呀!'
岳乐陡然变了脸色.猛地站起,竟觉得双腿发软,呼吸不畅了。他连忙扶住身边古松瘫痕累累的树下,眼睛避开那双明亮的眸子,心里千头万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玄烨的坦率把他吓坏一了。
如果岳乐像成人听到孩子们这类带着稚气的知心话那样,哈哈一笑或是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玄烨就会像同样情况一下的孩子一样醒悟过来,涨红了小脸,羞得抬不起头,立刻撒腿跑开了事。可岳乐这不一般的表现,更刺激了玄烨进一步发挥他的354
意见:
…… .叔土,你是冰月的亲生父亲啊!你说,我应该… … ”玄烨缩住日,因为岳乐的占怪表情使他说不下去了。刚才脸色惨白的叔王,此刻面孔涨得发紫,额上青筋都暴。 ‘出来。过了好半天,岳乐勉强恢复了常态,强笑着说:“我突然有些头晕,求皇上不要见怪… … 你这心思跟老祖宗说过没有?'
玄烨这时却有些不好意思,扭开了泛上红晕的脸,半晌,才低声地从头说起。
那天他去慈宁宫请安,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因连日苦读,竟乏得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发觉被安置在次间炕头。老祖宗寝宫的绣褥锦被特别绵软,他舒服得赖着不想起,便装作没醒,眯着眼儿悄悄打量。寝宫己经_匕灯,炕桌两侧各坐着一位头梳如意髻的宫眷,挨着他的是老祖宗,另一位竟是鸽靖大太贵妃!炕桌上一盏红纱罩桌灯的柔和红光映在她们脸仁,竟都那么心事重重,仿佛正在谈论一件非常严重的大事。玄烨屏住气息,更加不敢出声f 。
“我这人不知深浅,这些年多亏你包涵容让,我心下着实感念,也着实不安。汤若望是好是赖我本不清楚,可先皇帝跟他的交情谁不知道?这回大审汤若望,他们倒是安的什么心! 皇姐你可要多长个心眼儿才好哇二”
“谁说不是呢丫我心里也犯疑惑.事先我放过风,要他们减刑,竟也不听· · ,… ”
“啊?这还了得?辅臣也不过就跟个大管家似的,百事还得听主子拿主意! 这不反啦?'
“眼下倒还难说,也许是一片忠心呢?'
“这是什么事,可大意不得万管家不听说,就该撤换!' 355
太皇太后轻轻摇头叹息:“淡何容易呀卜· … 除非皇帝亲政,才能名正言顺。可三阿哥年岁还小· · … ”
两位老太太愁眉相对,忧心忡忡,半晌只是叹息,大太贵妃眉毛一扬,拍手道:“皇姐,不如早点为咱小皇帝操办大婚,'
玄烨心n 不知被什么猛地一撞,跟着就‘’坪评怀坪”跳个不了,一时又喜又惊又羞又慌,两只耳朵火烧火燎,脸蛋儿滚烫,连忙借着翻身,缩头进了被窝儿,· · …
他朝思暮想,盼着亲政,盼着像父亲、祖父一样综理国事,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真皇帝、好皇帝,已经不是遥遥无期,已经近在眼前,怎能不欢喜?
为了亲政,先要大婚{若是能遂心愿,娶月妹妹做皇后,那更是锦上添花,玄烨还有什么不足 老祖宗知道孙子的心意么?肯不肯成全呢?会肯的!
玄烨被一股非凡的勇气所鼓动,此刻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题:突然掀被坐起,一晃脑袋,仿佛甩脱慌乱和羞怯,坚决地说:“老祖宗,我若是汉武帝,月妹妹不正好是阿娇么?”见两位祖母吃惊地看着他,他又急急忙忙地补充:' ‘都是隔房兄弟姐妹呀 … … ”
太皇太后几乎在刹那间就收敛了惊讶,哈哈一乐,仿佛不经心地说着家常话:
“你倒比我还急!'
一句话,把玄烨说成了大红脸,“味溜”一下又钻进了被窝儿。只听祖母从从容容地说:' ‘不一样,还是不一样。汉武帝与陈阿娇是表姐弟,你跟冰月是堂兄妹。咱们皇族规矩,同宗不婚,谁都不能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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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脑袋“嗡”地涨大了。老祖宗又说了些什么,他再没听到。此刻他已顶感到,又要面临一次新的苦痛,一道更深的情感的沟壑,他得费尽气力地跨过它。他能跨过去吗?… … 听了侄儿的述说,岳乐微微点头,完全从复杂慌乱的情绪冲荡中脱身出来,正色道:“老祖宗的话千真万确。皇上试想,太祖、太宗良至先皇,哪里有娶宗室之女的先例?'
玄烨不语,只呆呆地望着叔王。
“皇一! … .再想,自太祖创业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