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四】 子曰:“不可与言而与言,失言。”谓夫疑可与言而固不可者也。故其咎也,失言而已,未足以及其身。若夫虎方而持其爪,蛇方螫而禁其齿,非至愚者不为。然而崔琦献箴干梁冀之怒,乃曰:“将军欲使马鹿易形乎?”其自贻死也,更谁咎哉! 夫冀仰不知有天,上不知有君,旁不知有四海之人,内不知有己,弑君专杀,鸢肩虎视而亡赖,是可箴也,是虎可持之无、蛇可禁之无螫也。琦果有忠愤之心,暴扬于庭,而与之俱碎,汉廷犹有人焉。而以责备贤者之微词,施之狂狡,何为者也!冀之为冀,如此而已矣。藉其为王莽与,则延琦而进之,与温言而诱使忠己,琦且为扬雄、刘歆,身全而陷恶益深矣。故若冀辈者,弗能诛之,望望然而去之可尔。以身殉言,而无益于救,且不足以为忠直也,则谓之至愚也奚辞?
【五】 桓帝之诛梁冀也,一具瑗制之,而如擒鼠于瓮。冀,亡赖子耳,诛之也其易如此;然而举国无人,帝不得已,就唐衡而问中人。李固、杜乔死,君孤立于上,以听狂童之骄横。若胡广之俦,固不足道,乃举国而无深识定力之士,亦至此哉! 呜呼!刘瑾之诛也,非张永不能;魏忠贤之诛也,发其恶者一国子生而已。岂尽其威劫之乎?悬利以熏士大夫之心,而如霜原之草,藉藉佗佗而无生气,国不亡也何恃哉!易曰:“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故乘高墉以射隼,而无不获。诚笃其忠贞乎,奚待单超等之锄冀,而后扬王庭以呼号也!能勿愧焉否也?
【六】 徐稚、姜肱、袁闳、韦著、李昙、魏桓,征而不至,非忘世也,知乱之未讫也。桓之言曰:“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厩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权豪,其可去乎?”此知本之论也。 梁冀之横也,人知病冀而已矣,冀诛而天下遂若沈疴之去体。黄琼为太尉,陈蕃为尚书令,范滂按察冀州,无知者想望新政。呜呼!冀之生死,乌足系汉之存亡哉!冀之诛,殆疟之得汗而解也。伏邪在桓帝之膏肓,而内坚之以鸩而攻砒也,天下无能知者。琼与蕃且不知,而况蚩蚩之望影以对语者乎!以桓帝为君,而汉无可复为之理势,其本挠,其末乍正而倾愈疾。故权奸之极,非必国之福也。况乎帝之诛冀,为邓香之妻报其登屋之怒,而非以其贪浊枉杀之凶于而国哉! 然则陈蕃之荐五处士为不知时而妄动乎?曰:此未可以责蕃也。蕃既立乎其位矣,苟可以为焉,则庶几于一当,植正人于君侧,君其有悛心乎!亦臣子不容已之情也。然而固不能也。故五子者,爱道以全身,斯可尚也。
【七】 乱政不一,至于卖官而未有不亡者也,国纪尽,民之生理亦尽也。古之天子虽极尊也,而与公侯卿大夫士受秩于天者均。故车服礼秩有所增加,而无所殊异。天子之独备者,大裘、玉辂、八佾、宫县而已;其余且下而与大夫士同,昭其为一体也。故贵士大夫以自贵,尊士大夫以自尊,统士大夫而上有同于天子,重天之秩,而国纪以昭。秦、汉以下,卿士大夫车服礼秩绝于天子矣,而犹不使之绝也。举立以行,进之以言,叙之以功,时复有束帛安车之征,访之以道。上下有其大辨,君子小人有其大闲,以为居此位者,非其人而不可觊,抑且使天下徼幸之徒望崖而返。卿大夫士且有巍然不可扳跻之等,临其上以为天子者,其峻如天而莫之敢陵。卖官之令行,则富者探囊而得,狡者称贷以营,旦市井而夕庙堂。然则天子者,亦何不可以意计营求于天而幸获之也?而立国之纪,埽地而无余。 古之诏禄,下逮于府史胥徒而皆浃,曰以代耕。民耕以养吏,而上制之。上敛民以养吏,而民不怨;吏知己之养一出于民,而不敢复渔猎于民。且士唯其不谋利而贫也,是以贵;而既得所养矣,抑谋其丧祭冠昏之资,而士以安。故以天子而养士,不以士养天子;天子制民之财以养士,而士不求养于民。彼之揭金粟以奉一人之欲,非其义也。且非徒邀其荣也,失之于天子,而得之于民,贾道行而希三倍之利,上弗能禁焉。且贪人之取偿于倍利者,禁之杀之而终不厌。纵千百贾于郡邑,以取偿于贫弱,民之生理不尽者,亡有也。国无纪,民无生,黠者逾垣而冀非望,弱者泣隅而幸灾祸,故曰国未有不亡者也。 祸始于桓、灵,毒溃于献帝,日甚日滋,求如前汉之末,王莽篡而人思汉,不可复得矣。石虎、高洋之国贫而用汰,不屑也;唐僖宗之猥贱,宋徽宗之骄奢,皇甫、裴之牟利,蔡京、贾似道之法,不屑也;孰其继桓、灵而自亡者也!
【八】 中人监军,自冯绲之请始也。夫绲亦恶知蚁穴之决而滥迄于千载乎?绲之请也,以将帅出师,宦官多陷以折耗军资,而诬抵乎罪;使与焉,则以箝其口,而无辞以相倾。然未几而绲竟以军还盗复起,免官。则其为此也,何救于祸。而徒决裂防闲,使内竖操阃外之权,鱼朝恩、童贯、卢受、张彝宪,小以败而大以亡,绲之贻害烈矣哉! 汉至此已无可为矣,无往而非宦官之挟持也。南北军之唯其颐指,所仅存者疆场之军政,皇甫规、张奂几倬几诎于宦官之手,而犹自行其权藉于师中,绲更引而受之以利器;蹇硕之为八校尉魁也,熟尝其肯綮而取必于人主以威中外,循故事以行之而然矣。 夫汉事不可为矣,竭其忠贞,继之以死,亦何惧于谤谮。不然,引身而退耳。防之愈密,纵之愈甚,业已假监军之权,而生死成败且唯其意旨,他日者,忠臣元老欲去之而不得。绲胡弗思,而惧祸之情长,以倒行至是乎!推祸原而定罪首,绲不得辞矣。
【九】 汉之末造,必亡之势也,而兵强天下。张奂、皇甫规、段皆奋起自命为虎臣,北虏、西羌斩馘至百万级,穷山搜谷,殄灭几无遗种,强莫尚矣。乃以习于战而人有愤盈之志,不数十年,矢石交集于中原,其几先动于此乎! 桓,灵之世,士大夫而欲有为,不能也。君必不可匡者也;朝廷之法纪,必不可正者也;郡县之贪虐,必不可问者也。士大夫而欲有为,唯拥兵以戮力于边徼;其次则驱芟盗贼于中原;名以振,功以不可掩,人情以归往,ウ主权阉抑资之以安居而肆志。故虽或忌之,或谮之,而终不能陷之于重辟。于是天下知唯此为功名之径而祸之所及者鲜也,士大夫乐习之,凡民亦竞尚之,于是而盗日起,兵日兴,究且瓜分鼎峙,以成乎袁、曹、孙、刘之世。故国恒以弱丧,而汉以强亡。 夫羌、虏之于汉末,其害已浅矣,驱之迫之,蹙而杀之,而生类几绝。非以纾边疆之急,拯生民之危,扶社稷于不倾,而艾之若此其酷。人长乐杀之气,无虏可杀而自相为杀。自相杀,则自相敝矣;自相敝,则仅存之丑类,徐起而乘之;故垂百年,三国兵息,而五胡之祸起。佳兵不祥,遂举旷古以来富强卓立之中夏趋于弱,而日畏犬羊之噬搏。汉末之强,强之婪尾而姑一快焉者,论世者之所深悲也。
【一○】 仇香不致陈元不孝之罚,感而化之,香盖知元之可化而不骤加之罚也;非尽人之不孝者皆可以化元之道化之也。天下有道,生养遂,风俗醇,无不顺之子弟。非其恻隐之性笃而羞恶之心不可泯也,人率其子弟之常,而己独逆焉,则无以自容于乡闾。乃天下而无道矣,羞恶之心不泯以亡者不数数矣。仇香曰:“吾过元舍,庐落整顿,耕耘以时,此非恶人。元不孝,而于此奚取焉?取其欲自铮铮于乡闾,而羞恶之心有存焉者也。 夫孝者,人之性也,仁之所繇发也。舍其不忍之真,而求之于羞恶,亦已末矣。虽然,苟其有羞恶之心,则戢其狂愚,徐俟天良之复,而恻隐亦旋以生。惰四支,匿妻子,侵以自俞,于是而生人之气乃绝。故易曰:“小人不耻不仁。”仁不仁,岂耻不耻之能辨存亡者哉!ぃ然而甘于猥贱,愤然而生其悍戾,不见不仁之可耻,而后天性终迷以不复。故人之无良,莫甚于有胸无心而不自摄者也,而后教化之道穷。 仇香知此矣,以其无惰心也,知其有耻;以其有恒度也,知其不迷;急取其羞恶之心而重用之,以徐俟恻隐之生焉,故元终以孝闻。虽有圣人,不能如无耻心者何也。弑父与君,皆介然蹶起,忘乱贼之名为可恶者也。惰四支,匿妻子,势穷而逆施。故先王之德教,非不如香,而设不孝之诛,无如此无耻者何也。杀之而已矣。
【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