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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秦王策略要高出一筹,他将计就计,让部属佯离长安,不多日复密潜回天策府,示敌以弱,出敌不意。之后他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间收买了东宫要人。尤其是东宫官王眰(dié),其人于玄武门之变前一两天,密奏秦王,曰建成太子、齐王元吉见秦王势大,已决然‘以计斩杀之’。秦王李世民遂先发制人,集麾下文臣武将起事;其二则是玄武门总领常何,正是由于常何之反,李世民方能伏兵玄武门,袭杀太子和齐王。此常何于洛阳之战时便追随了秦王李世民,虽曾从建成太子征讨河北,但入长安却是奉李世民之令。建成太子因旧属之故一味对其信赖有加,至死不知常何背叛!唉!识人之误,终为其害!”
不光阿米丽雅,连李天郎也是听方天敬第一次详说玄武门的前因后果,虽事过境迁,涉事先人早已作古。但如今听来,仍旧历历在目、惊心动魄。建成太子和秦王之争,说来说去,没有什么是非曲直,谁对谁错,他们兄弟的命运和自己一样,早已注定!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李天郎百感交集,要不是面对方天敬,他几乎要嚎啕大哭,为什么哭,他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需要一场痛快的哭泣。至少,他的先祖并非世人所言的奸诈小人,他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忤逆之后,他就是真正的唐人,和万千唐人一样!以前的一切重负,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他不再需要了!
“方、方老夫子,照你说来,倒是太宗大逆不道,谋朝篡位!你、你好大胆!没有太宗爷,大唐能有今天!”李白想直起身来驳斥,但身子一软,重又摔倒,嘴里兀自不停,“难道你说的就句句是实么!”
方天敬缓缓抬起头,望向半空,眼神凝重:“玄武门,乃我父亲历……武德七年,因庆州都督杨文轩所荐,余父得以受募与太子,极受器重,屡次受太子大恩,聘为东宫长林兵教头。此长林兵,乃太子见秦王权势日盛,为自固之计,由长安及四方骁勇之士中重金招募,共计两千壮士,分屯东宫左右长林门,兼燕王罗艺所遣三百幽州突骑,皆为精锐勇健之东宫卫士,名震京师。”
“秦王甚为忌惮,密告高祖东宫拥兵自重,居心叵测。高祖遂诏令遣散之,还将杨文轩一干人贬官流放。宫中高手大部流离,余父紧随太子,忠心护主。玄武门血变之前,太子似有不详之感,特召余父往太原置办退路事宜,未回而太子已事败身死!父歉疚一生,言关键之时,未能效命于前,是为千古憾事!”
“秦王登基,余父先后七次潜入内宫,欲刺杀太宗以报太子恩,然全无机会,但探得建成留后之密,遂暗中保护,直至郁郁而终。仙逝前嘱后人世代守卫太子后人……直至今日!唉!贞观之治,确已洗尽玄武门之血,逝者如斯夫!天郎!你!……”
“师尊之意,天郎已心领,天郎当以堂堂之气,挺立于天地之间!”李天郎激动地端起酒杯,“天郎谢师尊数十年来倾心教诲!天郎粉身难报!”
师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太白兄,老夫一席长述,也是想让你知道,这宦海权争,历来便是龌龊卑劣、寡义廉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其惨烈比沙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有书生意气之挥斥方遒,吟诗作赋之狂野浪漫?汝之天才,在于文采,用于官场,是为格格不入,犹如斐旻、公孙之剑,可惊决人前而不能战阵斩敌……太白兄?太白兄?”
回答方天敬的是李白香甜的鼾声。
“罢了!算老夫白费唇舌!”方天敬呵呵一笑,疲色也现,“到底年纪大了!今日一醉,怕是又得数月不可沾酒荤!”
“师尊保重!您可是天郎在中原的唯一亲人……”李天郎动情地说道,“让天郎伺候师尊入寝,略表孝心!”
方天敬轻抚李天郎额头,温言道:“好孩子,你对得起自己先祖和为师教诲,这已是最大孝心!罢了!今日就让你伺候吧,不知你我师徒何时再能有此等畅快之饮!”
阿米丽雅看着李天郎搀扶着颤巍巍的方天敬缓缓而去,这个神秘惊绝的老人,此时看起来是那么衰老、疲惫。但在他干涸的背影上,却时时透出一股股威严和清傲,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意。还有旁边醉成烂泥的李太白,放浪中不乏飞扬文采,不羁中横溢旷世才华。中土千古积淀,高人如云,自己多年苦学,也只能算是管中窥豹、沧海一粟啊!谜一样的中原,群山一般的汉人啊!
神兵利器
李天郎很晚都不能入睡,脑子里翻腾着无数的幻象:玄武门悲怆的呐喊,日本海汹涌的波涛,大明宫喧嚣的盛宴,西域征战的狂飙……还有高仙芝、李林甫、唐明皇、模糊的先人建成太子,孤苦日本的母亲……
天亮了!昨晚又下了一夜的大雪,小小的院落深陷在柔软的雪绒里。腊梅和红梅花照样在雪白中露颦展眉,分外妖娆。
“风雷”“电策”抖着身上的积雪,大张着嘴打哈欠。对它们来说,露宿廊下比在军旅中卧雪而寐好得太多,再说还有热腾腾的食物,味道也非残骨硬皮可比,风餐露宿的日子不好过啊!
只有一只手的老叟慢腾腾地扫着积雪,昨日开门的小童拿着扫帚四下乱舞,还不时调皮地捏上一个雪团,往屋檐上早起的鸟雀打去。
爱花如命的阿米丽雅小心地拂去红梅花瓣上的积雪,享受着那沁人心脾的花香。李天郎刚到恩师屋前准备请安,门却先“吱呀”一声开了,神采奕奕的方天敬拿着一根长杆健步而出。
“师尊晨安,昨夜可安然入眠?”李天郎施礼道,“方才看过太白先生,犹自酣然入梦,宿醉未醒。”
方天敬嘿嘿笑骂道:“这个醉猫,每次到我这里讨酒吃都不免大醉一场,且莫管他!郎儿,可曾记得为师教你甩铁链、抖大杆的时候么?”
“怎不记得!师尊要求极苛,天郎每次都练得臂酸难以持箸。嘿,师尊却丝毫不为所动,第二日严督如常!”李天郎嘴角含笑,想起自己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心里暗骂老不死的,如此练功趣事,仿佛就在昨天。“连定个简单的揽雀尾,其不过区区六姿,都要弟子面对惊涛骇浪,以六个呼吸徐徐定之。揽雀尾必用三十六呼吸,一个不能多,一个不可少,辛苦异常!如今想起,兀自心悸!”
“可知所练何为?”方天敬颇有得色地问道,“尽管小小年纪,为师严加苦训,但所授之道,皆有深意!”
“弟子知道,根基扎实乃太极之基,切不可贪多冒进!如今弟子气息沉稳悠长,乃师尊强令潜海定势所致;铁链大杆,使弟子腰劲根健,臂长刚猛;二者相合,神速力道浑然天成。就如弟子一把马槊,贯行战阵,‘泼风’‘大昆’,所向披靡!”
“呵呵,我说为师没有白教你么!”方天敬高兴地一捋胡须,将手里的长杆一顿,说道,“且看这个!”
这是一根近一丈长的白蜡杆,沉重密实,表面发青,没有一点疤结。杆头杆尾一般均直,笔直如切,粗如鸭蛋。李天郎接过一掂,分量远比一般长杆厚重,入掌顺贴,光滑却不溜手。随臂一抖,杆身直震,嗡嗡作响,杆头振动虽不大,持续时间却绵绵持久,显得劲道十足!“好杆!好枪把!”李天郎赞道,“师尊好眼力!”
“此乃为师亲自栽种,三十三棵优才,不过得此一棵!最后成的,也就三根,此乃最佳一根!”方天敬喃喃道,“天意!天意!机缘!机缘!你要早些晚些,恐怕都无缘得授了!”
李天郎一愣:“什么机缘?师尊之意?……”
“你初来乍到,为师便考较于你,得知你松劲、整劲已具,唯听劲稍逊,假以时日,必将大成,此练大枪之良机也!恰大杆制成,吾毕生武学之精华,也不过月前初就,正忧心无人可承,徒耗老夫一生之精研!汝之归来,正了却老夫心头之愿!”
李天郎大惊跪倒,他曾听方天敬说过: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枪乃百兵之王,是军器里最博大精深的,也是最难学的;是改朝换代,扫荡乾坤的利器,非刀、棍可比!长坂坡七进七出纵横曹营的赵子龙,就是凭一杆大枪神威难敌,位居西蜀五虎将之首!可想而知枪法之威!恩师已将泼风刀法倾囊相授,使李天郎终身受用,如今又欲付以镇门之枪法,等于是将衣钵正式传授于他!李天郎如何不惊!
方天敬展颜一笑:“吾之太极枪法,虽沿自汉代先辈,但也是为师数十年苦心凝聚之作。作为一武者,莫不希望自己之绝学能效命疆场,得以发扬光大,传承后世。吾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