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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你这么长时间以来装神弄鬼,依仗着自己能够读取思维的能力,根本从来没有在乎过吧?
你将叶兰舟视作感谢对象,可你又何曾真正地了解过他?通过微表情和侧写分析人格,这可是他的看家本领!
好了,现在你可以自我欺骗了,其实你是败在了叶兰舟的手里,与你面前的这个蝼蚁无关。你也绝不是因为害怕他,才招揽他的儿子,想要一面挡箭牌……”
他放肆地端详着卢多维克扭曲的面孔,摇头感叹:“真好奇啊,他究竟掌握着你什么弱点和秘密,令你如此的投鼠忌器?”
“害怕?我?害怕?”
卢多维克的表情蠕动着,像是一滩愤怒的淤泥,又像是同时努力地想要挤出愤怒、嘲笑、狰狞等等表情,可这些表情却被炖烂在他脸上的这口大锅里,变得如此令人作呕。
这是那凡人无法理解的神明在透过人格化的分身,向叶清玄倾斜着自己的狂怒。
“我会害怕叶兰舟?!”
“别开玩笑了,蠢货!你根本不懂我和你们这种渺小东西的差距!就算是他掌握了我的弱点,那又如何?哪怕他付出所有代价,我也不会掉一根寒毛!大不了沉睡百年而已!”
“大不了沉睡百年?”
叶清玄冷笑:“不要开玩笑的是你才对吧?你知道,承受不了沉睡百年的代价,否则又何必如此谨慎小心?”
卢多维克不再回答了。
他甚至懒得再去看叶清玄。
那烂泥一般蠕动的面目迅速地恢复了往日地摸样,依旧风轻云淡,看起来睿智而和蔼。
“我低估你的傲慢和狂妄,叶清玄,看来这一场谈话注定无法继续下去了。”
他故作遗憾地叹息,“我要恭喜你,你赢了这一局。
你拥有凡人中罕见的智慧。可惜,你的智慧救不了你,你依旧是一个阶下囚。
叶清玄,掌控一个人有很多方法,既然你拒绝了最好的那个,那么接下来就不会再有这么温和的手段等待你。”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敲了敲桌子,于是,一切异象消散。
即将落下地平线的残阳重新出现在了窗外,洒下了昏黄又不祥的光。
门被推开了,两个散发着漆黑雾气的人影走了进来。
“将他送给塞缪尔。”
卢多维克挥手。
塞缪尔。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叶清玄皱起眉头。
很快,他便回忆起来了,那一位进阶权杖失败,异化成怪物的大师……
卢多维克冰冷地笑着,吩咐道:“告诉塞缪尔,这是我送给他的血族后裔,我倒是非常期待,当这位前途无量的叶先生,被转化成离不开血的怪物之后,究竟还是否会像是如今这样有骨气……”
枷锁重新扣紧,不容叶清玄有一丝反抗。
他被暴力地从椅子上扯起来,拉向门外,可就在门前的时候,他却顿住了脚步,不顾黑影的拉扯,只是回头,看向桌子后面。
“喂,卢多维克,或者说,那边的那个鬼东西。”
“嗯?”
卢多维克抬起眼睛,却看到叶清玄发自肺腑地笑容。
他说,“谢谢你。”
可是却没有说谢什么。
因为彼此心知肚明。
谢谢你给予我的磨难,谢谢你所说的真相,谢谢你告诉我设计这一切的是你……那话中分不清究竟是诚心诚意地感谢,还是快要凝聚成实质的仇恨和杀意。
“不谢。”
卢多维克冷笑一声。可叶清玄却依旧没有动,不顾黑影的拉扯和手腕上被勒出的血痕,只是看着他,好奇地问: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谢礼?”
卢多维克最后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手:“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的话……”
“――不论你准备了什么,我等着。”
叶清玄被拉扯了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卢多维克站在窗前,漠然地凝视着他被推上了囚车,紧接着,有披着黑衣的带剑教士走进了监狱的大门,拔剑,清理掉了所有还活着的东西。
也湮灭了最后的痕迹。
“终究是不堪造就啊……”
卢多维克眯起眼睛,转身离去。
留下一片静寂。
而在残存的夕阳照耀下,落地窗之后的办公室里再无任何的声息。
只有餐桌旁边,那三张椅子,折射出最后的余光。
…
…
…
傍晚,古董店,有人推门而入。
白汐被门上的铃铛声惊醒了。
“有人么?”
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这些日子里,白汐难得睡一个好觉,总是被噩梦惊醒,现在她正趴在店里的柜台上,难得地睡得正香。听到声音,便爆发了起床气,不耐烦地随手抄起了身旁的东西,满意地掂量了一下,然后……砸了过去!
“闭嘴!”
沉重的纯银烛台破空而至,发出凄厉的呼啸,被来者惊险无比地接住,锋锐的尖钉险些戳破了眼睛。
“呃……不好意思,看来我走错了。”
那来者讪讪地将烛台放下,尴尬地笑了笑,走了出去,可重新看了一遍招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将脑袋凑了进来:
“那位姑娘,我好像没走错啊,请问,赫尔墨斯在么?”
被吵醒的白汐已经睡不着了,她从柜台上爬起来,擦了擦口水,呆呆地坐了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向来者。
那是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穿着一套好像很多年都没有洗过的脏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他的面目被宽毡帽挡着,明明藏在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却令人本能地感觉他应该长得柔和俊朗。
“你是哪位?”白汐困惑地皱眉。
“一个老客户而已。”
客人干笑了两声,将背在肩膀上的破烂背包丢在了地上,搓着手,凑到壁炉旁边烤火:“这么长时间没有来,没想到圣城已经变成这一副鬼样,迷路了好长时间,真是冻死我了……啊,对了,你就是白汐吧?”
白汐歪头看着他:
“你认识我?”
客人笑了,伸出脏兮兮的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就像是长辈看到了可爱的小孩儿一样,温柔又慈爱。
“我听说过你,是个好姑娘啊。”
不知为何,白汐却不觉得厌恶,反而有些开心起来,就连几天以来持续的消沉和抑郁都消失不见了。
“赫尔墨斯在楼上么?”
客人问:“麻烦你告诉他,有个老朋友来拿寄存的东西。”
“什么东西?”
白汐瞄了一眼楼上,撇嘴:“叫那个家伙下来,他也只会跟你扯淡,然后骗你一大堆钱而已,说不定最后都不会把东西给你。
你跟我说吧,如果我知道的话,直接拿给你。”
“那就太谢谢了。”
客人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拿手比划着:“大概有这么大,装在一个罐子里。那东西也不是特别珍贵罕见,其实满大街都是,但对我来说就特别要紧。
简而言之,唔……”
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
“――只不过是一个脑袋而已。”
………………………………
第四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晚餐
被热情地推上车之后,叶清玄终于享受到了久违的重犯级待遇。
首先是照着脖子一针镇定剂,紧接着眼罩、头套,然后是手铐、脚铐,最后锁骨手臂和脖颈上都卡上了以太桎梏锁,彻底切断乐师感应。
强磁力场的束缚下,所有桎梏装置都卡死在了铁板上,最后铁箱轰然合拢,再无任何光亮。
黑暗中一片寂静,任何声音都听不见。
叶清玄躺在这个好像是专门为自己打造的‘棺材’里,只能够凭借身下传来的依稀震荡推断马车还奔行在圣城之中。
有时候左拐,有时候右拐,有时候上升,有时候下降。
在黑暗中,他扳着手指头算着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六十秒之后,他都快要睡着了,马车行驶的震荡才停了下来。
“找个人……送到……”
“……才死了……不去……”
“轮到……”
模糊的争执声音传来,有人拖曳着自己所在的铁棺材前进,中间还有升降机的隐约声音。叶清玄只觉得从通风孔中吹来的风越来越冷,不知道到了什么冷库还是地下里。
直到最后,漫长的运送终于停止。
许久没有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