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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势压迫,或许是眼睛吃痛,他竟然闭上了双目。
愤怒的杜柏双目圆瞠欲裂,恨意如同火焰一般,直似要喷射出来。除去高行天和水路风烟之间难以化解的梁子,杜柏心中还有一种耻辱感。曾老街众目睽睽之下,高行天竟一出手就制住了他!虽说陆无归吸引注意力在前,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以这种窝囊的方式成为人质,杜柏感到他就如一个被人戏耍的傻瓜。高行天出了曾老街就收刀而去,杜柏一直追踪其后,仇恨与耻辱使他置靳雨楼立下“不得轻出曾老街”的训令于不顾,他势要诛杀高行天,讨回颜面。
这厮为避拳风竟然闭上眼睛,真是愚蠢的举动,眼睛被封,看你还怎么招架还击。
他的拳头运足了力道。杜柏恨不得一拳把高行天击飞千丈之外,即算那般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可是,他的拳头在快得手的一刻却停了下来,倏然停在离高行天鼻梁几毫厘的地方。
“折腰”再次架在他的脖子上。
高行天合着双眼,刀却循着简短的轨迹,精准无误的落在杜柏的脖颈。没有花巧的变化,没有声势骇人的气魄,此刀唯快而已。快到旁观的金寒窗亦无法看清高行天拔刀的动作。金寒窗只捕捉到遭受攻击的刹那,高行天的右边肩膀突然动了一下,那颤动仿佛是被杜柏的拳风吹荡起来一般,然后高行天在颤动中就出了刀,这一刀完全像是被杜柏的拳风吹荡起来的一般。
如果这一刀不收住,径直斩将下去,毫无疑问这就叫借刀自杀。
高行天闭目出刀,看起来无比自傲,但旁观者清,金寒窗见过高行天的几次出手,他明白这种张狂是对刀的驾驭到了极高的境界才衍生出的自信,这个人对刀的信赖多过眼睛。
杜柏盯着脖子上的刀,错愕的神色慢慢隐去,汉子挺直腰背,铮铮言道:“杀了我。”
“你的性命系于我刀下,又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从一个弱者口中听到命令的口气,才真正是令人厌恶的口吻。”高行天收刀入鞘,面无表情道:“你不在我的杀人名单上。想死,自己动手吧。”
“你放过我,必定后悔。”
“我从不后悔。一个人若有时间后悔,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高行天,我承认你的快刀。可惜我的流星锤不在身上,否则……”
“你不服气?”
杜柏冷哼。
“好。”高行天退后两步,道:“我知道你几乎全身横练,但我不用刀照样破你的护体罡气。”
杜柏对高行天的狂言愈加恼怒。
他不相信高行天除了宝刀之利,还能有什么手段。固然此刀是他碰过最强的一把,但事物若想达到极致就非要专注不可,好比很早以前有位剑法绝世的剑客,据说这位名剑客一旦手中没了剑,立马草包不如。
杜柏坚信无刀的高行天亦强不了多少。
高行天已然出手。
没有拔刀。
他出的是掌!
高行天右掌并伸如刀型,弓步一击闪电般刺出。不需拔刀,手即是刀。高行天在刀道上的磨练让他随意施为无不成刀法,举手投足无不是攻击的利器。
杜柏铁掌横封,他的防御向来都是牢不可破,说成铜墙铁壁也不为过。但是杜柏的速度输给高行天不止一筹,速度的劣势使他的铜墙铁壁出现了锈迹和裂痕。
高行天的掌刀锐不可挡,穿过杜柏双臂的封锁,直抵在其心窝偏右的位置。随着杜柏一声闷哼,掌刀一抵即收。
“我说过,你不够资格。回你的曾老街吧,我对你这样的对手没有兴趣,曾老街若一意与我冲突,在下随时奉陪,但我现在没有时间。”
说完,高行天转头便行。
杜柏本锁着高行天的手掌,可对方说抽回就抽回,宛似一把真正的利刃,而他自豪的一双铁手是豆腐做的吗?杜柏低垂的铁面在夜色之中黑濛难辨。实力的差距如鸿沟。杜柏心知即使兵器在手,竭尽“疯魔流星锤”的奥妙,他亦是个惨败的下场,他追来的时候想过会败,但是没有想到败得这么惨,败得和在曾老街上的受辱没有区别。
高行天适才一抵,最后指尖一缩,纯用指节叩中他的罩门,虽然没有彻底废了他的横练,但是横练护体却是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效用。
这一切强烈的挫伤了他的自尊。
“站住!”杜柏嘶吼一声,跨步追前,疯狂如野兽,再度出拳!
高行天陡然顿住,不见其任何动作,却听“铮”然的一声响,高行天背上“折腰”脱鞘而起,冲天而飞。
急速飞翔的刀光盖过了初月华彩,刀在天空旋起无尽的刀花。刀光粲然,卷着一天星月怒舞如龙。此刻,刀不再是刀,飞旋在夜空之上的是一只挣脱束缚而去的精魄,是一个向往自由而狂欢的灵魂。
杜柏情不自禁仰天而望,心神全然被高悬飞纵的“折腰”刀吸引过去。
这刀,何时斩下?
斩下,斩向何处?
发是如何而发?去向何处而去?简直是追寻不到因果的一刀。
天空之刀飞旋。
地上的刀主静默,静默如冷刃。
茫然间,杜柏知道高行天如果这时候向他出手,他已经死了千次。
“折腰”返坠入鞘,高行天根本不向后看,急匆领路前行,陆无归、金寒窗紧随其后。杜柏则像一座倒掉的塔,双膝跪地,头颅深垂。
先是盲刀,再是掌刀,最后是无因之刀,三次高行天都没有下杀手。可是,在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斩杀了敌手。
金寒窗经过杜柏身边怀着同情,他晓得这个汉子的信心与尊严完全被高行天击垮了。
杀掉一个人容易,彻底打败一个人难,更有一种失败叫做绝望。
摧毁一个武林人的心,远比杀了他更加残忍。
杜柏的手臂淌下鲜血,他引以为傲的横练功夫在高行天的掌刀收回之时已经和普通人没有分别。
杜柏心中鬰丧,悲愤至极。他抬起脑袋,分清是想哭还是想笑,却发现菜市口不知何时又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已到了杜柏身侧不远的距离。
新来者是个孩子,瘦小的身躯穿着白衣像是一个夜间的幽灵,孩子惊讶道:“叔叔,你在流血。”
“流血?流你他……”杜柏看见是个孩子,一句脏话就没出口,大怒道:“滚。”
孩子从怀中牵出一块白色的长巾,关切道:“叔叔,你需要包扎一下啊。”
城里形势这么紧张,那里来个夜间玩耍的孩子?
杜柏心想这孩子倘是贪玩跑出来,倒有可能。但是,这孩子的举动却太过反常,他心生警惕道:“小东西,站住!你是什么人?”
孩子顿住脚步,上下仔细的打量了杜柏,面上挂着浅笑。
孩子若是笑在阳光里,一定会让人感觉到灿烂而天真。可是,笑容衬在夜色之中,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杜柏竟然感觉毛骨悚然。
孩子手腕一甩,展开一只小小白巾。
白巾迎着夜风一展,由小变大,从白转黑。小白巾瞬间被抖成了一片黑幕,与夜色融在一起。
白只一溜,黑才是这块绸缎的本色。
黑色遮住了杜柏的视野,破空之声响起。
濛濛黑幕,杜柏分辨不出对方用什么事物攻击,但毫无疑问,那是暗器。
他急忙闪躲。
那击发的暗器快的不像话。
仓促间,杜柏已是晚了一步,他只觉胸部一痛,一物打进了他的心口。
杜柏全身横练,寻常兵刃根本难以伤到他,其唯一的罩门就是心口右上的天宗穴。那暗器正是要打杜柏的罩门,杜柏闪躲迟了一步,但也令罩门避开了这一击。若在平常,这一击对杜柏构不成威胁,可是他的横练护体一时间被高行天破掉了。
黑幕谢地,杜柏重伤。
黑巾从孩子的手中滑落,一把匕首赫然出现,孩子持着利刃,看着呛血无力的杜柏,孩子的眼神不像是在审视着人,那是孩童玩耍一只蝼蚁才有的眼神,冷漠着,喜悦着。
“住手!”忽有人在远处清咤一声。
孩子笑看远处,遽然一甩手,锋利的匕首迅疾飞出,正擦过杜柏的颈部伤口。杜柏早先被高行天割伤的细小伤痕瞬间扩大数倍,动脉中的鲜血把握到这千载难逢的一刻,争先恐后的喷射而出。
远处来人停下脚步,那人头戴着斗笠,坠着面纱,不见面目,从纤柔的身姿来看,是个女子。
“姐姐,你来晚了。”孩子拾起飞出的匕首和地上的黑巾,小跑着返身回到杜柏的尸体旁边,用刀在其心口挑出了击杀杜柏的物件。溅出的血被孩子用黑巾遮住,巾上的一点白迅速被鲜血殷染,成了黑夜中看不清的红。
女子寒声道:“我是来晚了,你这个小恶魔。”
孩子一边裹拭着那暗器,一边道:“哎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