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锘姑挥腥苏庋魏我患拢蓟崛盟ζ鹄础?醇实壅笪W难樱嵝Γ豢此砬檠纤嗑捉朗澄铮嵝Γ唤羲纪肥保不嵝ΑN裁葱δ兀炕实畚省N掖永床换卮鹫庑┪侍猓实墼绞俏饰遥冶阍绞欠⑿Α;实鄄辉傥收飧鑫侍饬耍判ζ鹄础V芪У奶嘁哺盼奚匦α恕O氲叫Γ实劢舯恋纳碜铀沙谙吕矗蛭以诘姆较蛲础
但那不是皇帝的目光。
有人在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
但那不是皇帝。
它们有着明显的区分。
它在我背后散开,一股冷气从尾骨上升。我打了个寒战。是谁?它几乎不是人的目光,站在高处,俯视着,目光锋利,又像一个黑色的洞口,充溢着冰冷的怨气。我猛然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谁在哪儿?”
我向靠窗的一溜长炕望去,炕上摆着金黄色的软垫和炕桌,垫子上空空如也。除了八仙桌和条案下,殿里几乎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我绕着大殿走了一圈,只听到鞋子踩在金砖上的咯噔声,除了条案上的书籍,我没有看到一个人,或是一只动物。大殿里空寂无声。浮云从大殿上空掠过,殿里忽阴忽晴,忽明忽暗。我想我可能没有适应这里的安静。我来到长炕前,王商说以前皇帝常常盘腿坐在这儿看书,而翁师傅则在不远的案子前诵念当天的功课。我在炕沿上坐下来,殿里依然空无一人。但那注视依然在。来自背后,又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我没有回头,有人在逼近我。更近了。我再次猛然回头,还是空旷的大殿。
“来人。”
王商弓着身子,急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在我翻书的时候,他退出了大殿。
“珍小主有何吩咐?”
“毓庆宫留有什么人吗?”
“这个时候,小的们都在宫外站着等候主子吩咐。”
“毓庆宫可有暗室?”
“并无暗室。”
“有人躲在此处,去把他找出来。”
“小主听到了什么动静?”
王商环顾四周。
“并无动静。”
“小主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到。”
“小主,要不您进一炷香吧。”
“为什么?”
“小主第一次来毓庆宫。按宫里的规矩,女人是不能随意进上书房的,小主如果觉得有什么不适的话,奴才以为,怕是惊动了殿神……”
“殿神?”
“殿神掌管着宫殿。太监们要打开一个宫殿大门之前,必然要大喝一声,开殿了,这是为了告诉殿神,让它们藏起来,以免彼此惊吓……”
“每个宫殿都有一个殿神?”
“是。”
这个说法我第一次听到。
“你现在就喊一声,告诉殿神,让它躲一躲。”
王商清了清嗓子,大声说:“珍主子在此,请各位殿神各司其职,不要吓到珍主子。”
我敬了毓庆宫的殿神一炷香。等我起身,那目光,或者说注视,依然在。
它专注,冰冷,像刚刚过去的寒冬。我想躲开它。它不怀好意。那不是人的目光,也不是动物的目光。我本想尽心还原皇帝以前的生活,可皇帝的目光刚投向我就被阻拦。我还想看看毓庆宫的珍版藏书,可它不想我碰这儿的任何一件东西。它窥探我,毫无收敛。我受到冒犯。它既在我身后,又在我眼前。我看不见它。它不欢迎我,至少是这样。而我觉得它肮脏、丑陋、不祥。我在躲闪中离开了。
我出了毓庆宫。我不是有意离开的,我是被推出来的,被它冰凉的目光。
影子皇帝
皇帝说,你看到的,是另一个皇帝。他不会驱赶你,他住在毓庆宫里,死后也住在那里。这是一个秘密,不用告诉旁人。
皇帝说,我六岁那年,他坐在我对面,手扶在桌案上。他跟我穿同样的衣服,比我大两倍。我背《论语》为政篇背了二十遍,正觉得当皇帝是件极愁苦的事,这时,另一个皇帝忽然坐在对面,我眼里的泪水就收了回去。翁师傅正望着院子里的一棵松树出神,我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位前辈皇帝身上,看他要做什么,或要说什么。他年轻,俊朗,脸上有一丝永恒的笑意。他示意我瞧瞧他捂在手下的东西。从指缝里漏出的是“君子不器”,这几个字。因为遮住了下面两个口,变成了“君子不哭”。
从那天起,我决定不哭了。
下课的时候,我对翁师傅说,我要看着师傅离开。我还说,我想要再温习一下满文师傅留下的功课。等上书房里只留下我自己,我像刚才那样坐着,写仿格,心里却巴望他再次出现。可我没有等到他。
我一心想再看看这位客人。
晚些时候,我叫王商点上灯,专门又去了趟上书房,坐在上午坐过的椅子上。我等了又等,不见他来。回养心殿吗?我不想这么快就睡,我翻阅诗书,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从大罩灯里走了出来,脸上还是挂着那丝嘲弄的笑容。一旦走出灯光,他的身体就隐在黑暗里了。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对一个听到闪电雷鸣就要发抖的人来说,实在很奇怪。老实说,他时隐时现的样子,着实神奇,也很好玩。
“为什么皇帝不能哭呢?”
“皇帝不该哭。”
“可我并不想当皇帝。”
“这跟你的想法无关……我从来不哭。哭有什么用呢?”
我非常惊异,他竟然不哭。
“你不怕打雷吗?”
我对面的影子皇帝笑了。
“既然你是接替我的人,就该像我一些。可一旦哭起来,你就不像我了。同治皇帝根本不哭,从来不哭,一直都只是同治皇帝看着别人哭。翁师傅常在我面前哭,为我写错字、记错文章哭。一个老头子,满脸泪水,很不好看,所以我告诫他,不要淌眼泪,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东宫太后也哭,因为后悔自己轻易就放弃了惩罚西宫太后的权力。西宫太后哭,是为了让我答应她,娶富察氏为后,而不是阿鲁特氏。跟惠妃同房,而不是与新立的皇后,给惠妃以宠爱,而不是嘉顺皇后——为了这些,西宫太后在我面前垂泪。我不会跟着她哭,也没有依从她的主意。因为我姓爱新觉罗,我不能违背原则。为此我独自住在乾清宫里。不过,你不能学我,弄不好,被你选中的女人今后会化为一片雪水。”
“既然,我已经告诉你这么多事,你得帮我一个忙,将这件东西放在孝哲毅皇后的门口,我常常听到孝哲毅皇后自言自语,说想听听蝈蝈的叫声。”
同治皇帝摊开手,好让我看见一只又大又好的蝈蝈。
它比太监从宫外带回来的任何一只蝈蝈都大,都好。
“当然。”
我握在手里的,是一只碧绿的翡翠蝈蝈。三年后,我才有机会将它放在同治皇后的地宫里。
我堂哥同治皇帝在毓庆宫的大厅里徘徊,一会儿出现在灯光里,一会儿消失在灯光外。白天,他坐在高高的门槛上,像一块玻璃。有时,他站在翁师傅身旁。而翁师傅一直不知道自己不可遏制地打喷嚏的原因。除了我,没人能看见他。我固守这个秘密,是因为他太孤单了。堂哥说,皇帝都是孤单的,除非皇后或妃嫔来与你分担孤单。我尽量平静地看着王商率领仆从,穿过我堂哥透明的身躯送来奏折和茶点,在能分担我的孤单的女人出现之前。
毓庆宫是他的。我过去常常看他,听他说一些过去的事。过去总是讲不完的。当我找到一个能分担我的孤单的嫔妃后,我就不去看他了。我将他和他的过去留在毓庆宫里,有时我甚至下令让人锁起大殿。我尽量远离和忘记过去。我真的远离,忘记了堂哥。因为,我知道,我要面对的,其实是未来。堂哥的未来早已终止,他无法理解我为何对未来抱有激情。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可他是一个好兄长。他不该驱逐你。他没有驱逐过任何人,他怎么会驱逐你呢?我想,他是在认识你。如果你还想去毓庆宫的话,我要跟他谈谈你。
我归政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译书局,我还要成立京师大学堂,这两件事都非常紧迫。珍,你来自外面的世界,如果我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我就不会了解你。事实上,一直以来,通过玩具,外面的人,已经将一个精缩的外部世界递给了我。新玩具,让我兴奋,也让我愤怒。可我终于静下心来,应对我的愤怒。我需要修复损坏的部分,我必须重新开始。我意识到,如果我不努力,我就只能跟魂魄为伍,而不配得到一个有血有肉的妻子和更多的朋友。
载湉
我想我听清了皇帝说出的每一个字。这些字在我心里引起恐慌与担忧的波纹。我的恐慌是,在皇帝身后,有一个我看不见,隐藏在背景里的世界。我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