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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了九州清晏。丽妃就带着一群嫔妃围了上来,贞妃犹可,还算镇定,丽妃脸上就带着惶恐,手里还挽着大格格,大格格显然是被自己母亲吓坏了,眼角犹有泪痕。丽妃看见皇后,犹如落水之人突然现的救命稻草,“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的意思儿要起銮驾去热河呢。这可真是突然的紧!”
云嫔等人虽然没说话,到底是害怕极了,杏贞看着众人担心受怕的表情,心潮澎湃。这些住在圆明园里头的女子,也知道国难当头了!杏贞定定神,淡然开口,“无妨,皇上虽然是想着要去热河,到底也没下旨。大家各自安顿就是,特别是你,丽妃,”杏贞嗔怪,“怎么还把大格格带来了?她才是小孩子,你们几个人人心惶惶的,瞧见了没?把我们家素素吓到了,”杏贞给大格格擦了脸色的泪痕,“多大岁数了,别和小孩子一样,都回去吧,就算是去木兰秋狝,大家自然要跟着去的,皇上在哪里,我们这些后妃也自然要在哪里,不然成什么样子!都回吧,各自宫里头的人约束好,第一要紧就要管住手和嘴!知道了没?”
众女得了主心骨,心下顿时安定了下来,纷纷蹲下行礼称是,杏贞摆了摆手让大家起来,“皇上在里头?”
“是,”贞妃接话,“大家都想着来瞧瞧皇上,可皇上一个都不见。”
杏贞心下一动,朝着贞妃笑道,“皇上不肯见就罢了,大家散了吧,贞妃,你去碧桐书院把大阿哥安顿好,”转过身子,对着深深的宫门冷然开口,“本宫这里事了了就回来。”
“是。”贞妃瞧了一眼皇后挺拔站在九州清晏前的背影,低头恭顺地退下了。
等到嫔妃们都退下了,四处寂静,连秋蝉都半点声音,杏贞借着月色,隐隐听到里头有着锣鼓箫管之声,不由得心里愠怒,这都什么时候,怎么还在里头有心思听戏听曲!
原本候在边上的双喜上前凑在杏贞跟前小意说道:“娘娘,皇上这回可是没火,用了晚膳,一直呆,到了刚刚才宣了南戏的班子来应承,六宫嫔妃一个都没见。”
杏贞点点头,“你去禀告,就说本宫求见。”
双喜虽然有些难为,可还在应了下来,一溜烟地进了九州清晏,过了片刻,两个人影匆匆跑了出来,打前的正是皇帝的御用总管杨庆喜,杨庆喜脸上带着焦急,朝着杏贞纳头就拜,声音里透着惶恐,“娘娘,皇上说今个累了,不想见您。”
不仅杨庆喜声音里透着一股惊讶,连安茜也大吃一惊,这是从未有过的时候,皇后任何时候求见皇帝,从未有过拒绝的时候,无论是皇帝在听戏午睡还是什么时候,只要是皇后求见,皇帝没有不见的时候,今个。。。。。。真是奇怪急了。
杏贞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联想到刚才肃顺的话,杏贞心里的怒意越难以压制起来,老子这么千辛万苦是为了谁?是为了我这个愚蠢的皇后?想要合浦的珍珠?还是苏杭的锦缎?还是为了玉泉山上的那些泉水?真是可笑!
杏贞压了压怒火,抬头瞧了瞧宫门里头正殿的匾额,现在夜色沉沉,看不清楚上头的字,但是自己知道上头写的正是“九州清晏”如今看来非常可笑具有讽刺意味的四个大字。
“皇上在做什么?”杏贞平静地问,语气中听不出来半点不悦。
“在。。。。。在听戏。”皇后越是这样,杨庆喜越是害怕,哆哆嗦嗦地回禀道。
杏贞转身慢慢走出去,身后的太监宫女如同海浪一般分来,安茜上前连忙搀住杏贞,杏贞甩开安茜,转过了身子,眼睛直视黑漆漆的九州清晏殿。
四十一、牡丹台上(上)
安茜不明所以,看着杏贞,杏贞一举手,示意举着曲柄七凤黄金伞的太监靠边,“你们退下,安茜你也退下。”
太监宫女潮水般地退下了,杏贞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慢慢地跪在了九州清晏殿前头的青石之上,直视九州清晏殿,明黄色朝服上的金丝摩擦东珠发出了丝丝声,耳边的凤钗抖动不已,杏贞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
“本宫,叶赫那拉氏,大清第九任皇后,求见咸丰皇帝!”
“求见咸丰皇帝!”
杨庆喜等人早就惊呆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等到杏贞说完这句话,连忙也扑通跪下,膝行到皇后边上,“主子娘娘,这是做什么?可使不得啊。”
“你进去禀告,”杏贞不为杨庆喜的哀求所动,只是看着九州清晏殿,“就说本宫现在以皇后的身份,以皇帝的妻子来请安求见!”
“是是是,双喜你小心伺候着娘娘!”杨庆喜连滚带爬奔进了九州清晏殿,过了片刻,勤政殿内一盏盏地宫灯亮起,照亮了汉白玉的围栏,杨庆喜疾步走到杏贞跟前,“皇上让主子娘娘进去。”又瞧瞧加了一句,“白天五爷六爷都来闹过,万岁爷这会子心情不好着呢。”
“本宫明白,”杏贞站了起来,许久不跪,膝盖都有些守不住了,杏贞身子晃悠,双喜连忙虚扶了一下,杏贞定定神,对着杨庆喜说道:“前头带路!”
一个小太监弯着腰在前头提着灯笼,杏贞和杨庆喜跟在了后头,绕过了正殿,走到了“天地一家春”外头,里头南戏的鼓点敲得正烈,杏贞虽然前世不懂戏曲,到了清朝,实在是日常消磨时间的东西太少了。皇帝爱看的紧,自己素日里看多了,知道这会子演的是。
里头的一个旦角翻腾着身子借着灯光在窗扇上找出了光怪陆离的飞影,嘴里还铿锵有力地唱着:
“恨恨恨。小毛贼,恨恨恨,小毛贼;怎怎怎,怎逃俺虎穴龙潭地;他他他,他那里珠泪惨凄凄;俺俺俺。俺生擒拔贼悬提;似似似,似大鹏展翅飞不起;有有有,有神通难逃画戟;杀杀杀,杀得他无路奔,血染马蹄;”
杏贞站在外头听到这的整套曲牌,心下一动,跨步走进了天地一家春。
“斩斩斩,斩尽了残兵败卒;管管管,管教他片甲不存,死如泥。”那个武旦唱完了最后一段。一个卧鱼卧在地上,看到皇后进来,连忙起身,两个琴师住了手里的乐器,杏贞摆手让几个人退出去,走到了皇帝的身边,殿内只是点了一只蜡烛,皇帝半个身子掩映在黑暗之中,走进才发现,皇帝座前摆了一个珐琅酒壶。一个四方阔口杯,皇帝闭着眼一言不发。
杏贞款款拜倒,“皇上。”
“你在外头跪着是想作甚?”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有的只是一片冷漠。
“皇上。皇上真的准备去热河秋狝了吗?”
“朕纵使不欲,又能如何?”
“皇上在京,可以震慑一切,圣驾若行,宗庙无主,恐怕要被夷人踏毁。昔日周室东迁。天子蒙尘,英宗北狩,沦落胡地,永为后世之羞。今个若是骤然弃京城而去,辱没甚大啊!皇上。”
“皇后你说的军机们、老五、老六都说过了,”咸丰睁开了眼,无神的看着杏贞,“若是朕在京师,被洋人拿住,那更是千古笑柄!”
“武云迪的健锐营尚在。。。。。。”杏贞连忙说道,“还有前来勤王的南军!”
“武云迪的几千人比得过僧格林沁的数万大军吗?”咸丰摇摇头,“还有那些勤王之军,都是几百人而已,曾国藩未派精锐,只是让李鸿章的乡勇来应承,何况,眼下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到直隶,就靠着这些?朕心怎么能安 ,肃顺有句话说的极是,”皇帝的脸灰败极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事还是小心点的好。”
皇帝拉起了一直跪在地上的杏贞,“朕知道你心忧国事,可是眼下已经没有办法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来再说吧。”
“若是洋人找不到皇上,拿着这圆明园泄愤,该是如何?”杏贞站直了身子,直视咸丰,“这可是数代皇帝心血,数万民夫汗水营造而成的!”
皇帝默然不语,半响才说道:“若是到了那时候,朕也是无力回天了。”
杏贞咬咬牙,又俯身跪下,“若是皇上执意要去,臣妾不敢阻拦,只是,”杏贞仰起脸,脸上的表情如此果决,从此之后皇帝一直记得自己的皇后这个晚上的表情,“臣妾请旨留下!”
皇帝大吃一惊,“你留下做什么?六宫嫔妃自然都要去热河的,那边离不得你料理。”
杏贞摇摇头,“臣妾留下来不是为了料理六宫之事,而是,为了试试看!”
“试试看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