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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7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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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抚着墙上的照形图字,想趁机将这个字学起来,边记忆它的模样,一边问道:“这字是『照』的意思呢,还是专指血照?其实我本想问妳,这图形中哪个部分是指『血』^”苏合熏摇了摇头。

“姥姥说,这字指的是『枯泽血照』,乃是照中至高。照须历千年岁月,背甲才能由紫转赤,称作『血照』;而三千年以上的血照,背甲由赤红转为赤金,色泽如火焰般鲜烈,到得这时,这照一触地面,方圆数十里内生机尽绝,非吸够足以沈睡千年的食养,绝不肯休眠,故称『枯泽血照』。”耿照咋舌:“好霸道!这……简直是魔星了。世间真有这种东西么?”“我也不知。”苏合熏耸肩。“但血照肯定有,我师祖婆婆吃过一对。她老人家姓薄,讳上雁下君,人称『喜欲夫人』,是当时武林中公认的第一美人,至寿纪八十有六归天时,看来不过四十许;死后遗体莹润,宛若生前,毋须药料亦不腐。

姥姥亲见,决计不假。”她一眼即认出此字,盖因传授抵狩云天佛图字的薄雁君,便是为了能再找出一对千年血照,才费心钻研教门古籍,并将所得授与身边亲信,倚作光大宗门的终南快捷方式。

壁刻除了文字,还有线条朴拙、描绘却颇为生动的壁画,线条间似本填有各色油彩,然日久斑剥,如今只余轮廓。耿照不通天佛图字,百无聊赖,索性研究起壁画来。

顶端第一幅壁画,绘着一只鸟笼,吊在悬崖边上,笼里囚的不是鸟,而是一头牛。

耿照想:“是了,这图绘的是『望天葬』。但不关人而关牛……却又是为了什么?”第二幅图则是笼底翻开,牛只挣扎掉落,底下重迭的数道水波纹上,浮着一只螃蟹似的巨大怪物;第三幅图则毫无意外的,背着厚厚甲壳的八足蟹怪将那牛啃得剩下一副牛骨架子,寥蓼几笔勾勒出来的牛首髑髅,模样甚是可喜,不知怎的却透着一股怪异的森然。

毋须通晓天佛图字也能明白,那巨怪其实不是什么螃蟹,而是石壁图腾所代表的“枯泽血照”。

耿照这辈子没见过一只活绍,执敬司的老人倒爱吹嘘有福缘瞥见过当年贡品单上那对紫照,说是“巴掌大小”,颇有不虚此生的得意。城中购来给独孤天威进补的青照,据说没比蜗牛大上多少,相较之下,巴掌大的六百岁金花紫绍可说是大得吓人了。

这样的壳虫就算活到三千岁,也决计不能长成一头巨型蟹怪,耿照宁可相信图只是表意,牛落到水潭里,精血就被传说中的枯泽血照吸干了,只余枯骨。而第四幅图又将画面拉回望天葬,两排披着连帽大氅的人站在悬崖上,似正望着空荡荡的鸟笼,从身形看全是女子,前排的人形轮廓中还残留些许白垩,后排则涂上了石墨之类,看得出是一身黑衣。

“这幅图旁边的字,我能看得懂。”苏合熏凑到他身边来,指着紧密环绕着壁画的天佛图字。看来其它几面墙的解读不甚顺利,只有一进来的这面简单些,勉强拼凑得出文义。

“图上说什么?”“大意是说:无论黑祭子或白祭子,愿追随献祭而去、不老不死者,便能统领所有的人。”苏合熏摸索着图字喃喃道:

“这段文字出乎意料的简单,像是某种谕令。天佛图字难读的不是字义,而是当它们排列起来时,彼此之间所产生的对照牵引,会让文义变得非常复杂。姥姥说那时代的人,似乎以此为美,像是诗韵修辞一般,只有上谕、誓言或法令一类,才会用最简单的方式说,以免过于繁复,语焉不详。”耿照抱胸沉吟。

“『黑祭子』若指后头那排身穿黑衣的女子,倒有几分像是黑蜘蛛……这么说来,天罗香的先人便是前头的那排『白祭子』了。似乎在古代,两边首领是同一个啊。”“要跟着献祭的牛一起跳下来才行。”苏合熏提醒他。“没被枯泽血照吃掉的话,便能统领天罗香和黑蜘蛛了。”耿照笑道:“我们俩也行啊,跳下来又没死。快把壁画拓下来带出去,说不定黑蜘蛛看了,立时跪满一地,奉妳我为主,咱们最棘手的问题便解决啦。”见苏合熏抱臂仰头,微微蹙眉,似是在思考什么,还道她较了真,拍拍她的肩膀:

“喂喂,说着玩的,妳千万别当真啊丨11苏合熏摇摇头,正色道:“我是在想,这儿的刻文记载了枯泽血照之事,师祖婆婆当年与一名捕照人少年,在冷炉谷外意外获得一对血照……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连?”“妳们对血照如此了解,”耿照忽问:

“是因为师祖婆婆的缘故么?”“嗯,姥姥是这么说的。”“据我所知,『捕照人』是非常神秘、充满禁忌的一行,他们捕照卖照,却死都不会泄漏照虫的丝毫细节。就算师祖婆婆嫁给了那名少年,成为捕照人的亲族之一,那秘法连传女亦有不能,何况媳妇?妳们对捕照的了解,却是从何而来?”苏合熏没想过这个问题,微微一怔,侧首道:

“我不知道。我所知俱是姥姥传授,姥姥教过捕照的禁忌、服食之法等,吩咐不能说与他人知晓。我猜……是师祖婆婆教她?”这么一来又绕回了老路,撞上耿照筑起的那道疑墙。薄雁君非捕照团伙出身,是谁教了她这些?

“我认为,姥姥、乃至师祖婆婆所知,兴许来自教门的古籍也说不定。”耿照一边思考,一边推敲: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倘若这间石室,从有冷炉谷以来便已存在,墙上壁画乃古时教门前贤所遗,那么『天罗香』的号记或许并非蜘蛛,而是血照。只是传承千百年后,照这种壳虫益发稀罕,等闲难见,成了传说之物,血照的图腾才被误以为是蜘蛛。”苏合熏美眸圆瞠,忽想到了什么,指着壁上另一个天佛图字。

“这字指的是『祭子』,古籍中最是常见,似在古纪时,祭祀是普遍的活动,无事不占,无有不祀。你瞧这图,像不像一个人捧着俎豆,匍匐前进?”耿照一看果然有几分相似。苏合熏续道:“天佛图字意涵复杂,须参照前后文义,才能厘清。但这图注似是谕令一类,言简意赅,才翻作『祭子』。”耿照会过意来。“所以……这个字也可以有别的意思?”“手捧贮盛食物的器皿,除了祭祀外,亦可作喂食解。”苏合熏沉声道:

“因此白祭子与黑祭子,也能说是『白牧者』与『黑牧者』。若你的猜测是对的,她们便是牧养血照之人!”解读天佛图字非是一时三刻能成,苏合熏被他的假设挑起兴致,埋头钻入壁刻的小小天地间。所幸今日风暴已过,在明日林采茵遣人送来飧食前,“望天葬”应不致有闲人进出,耿、苏二人留在石室中过夜,暂无泄漏行藏之虞。

况且比起槛栅镂空的鸟笼,此间仅一面进风,较悬崖之上温暖许多,复无晃摇扰眠,要是还有一点治馋的熟牛肉条,直是人间天堂了。

酸泉流经处无有生机,水潭崖壁上莫说林树,连杂草青苔都没见,自无枯枝生火。耿照取了些硫磺块碾碎,运起碧火神功一搓,不料燃起的却是气味刺鼻的青蓝焰,而且燃烧速度甚快,难以烘烤取暖。

“你想吃鸡蛋,明儿就有了。”石室里苏合熏闻到异味,忍不住蹙起姣好的眉头。

“这味儿像是臭掉的鸡蛋,你难道分辨不出?”“我在生火I”耿照没好气道。

“若是想烤衣服的话……”苏合熏好心提醒:

“你那门内功好用多啦。”“不要再提烘衣服的事!”幸好石室壁上的水精灯长燃不息,纵使天色渐暗,也不怕没了光源。他好不容易放弃了生火取暖的傻念头,为打发时间,在石室里四处兜转,试试哪里还有暗门通道之类,直到注意力转到石室中央的八角水池之上。

壁上的长明灯位置显然经过精心配置,所有的光照均有意无意避开了中央的水池,此际引道里的酸泉渐竭,高未盈尺,池子中心遂露出一方小小的八角祭台,上头嵌着一块径长一尺、高约尺半,似水精非水精、似冰块非冰块的奇异嶙石来。

〈这是……烟丝水精!〉与在三奇谷中之所见,这块半透明的嶙峋异石尺寸小得多,石内烟丝也更多更混杂,似是当中裹着什么,隐隐见得一抹乌影,却因照明的角度刻意避开之故,细部难以辨清,灰蒙蒙一团,比三奇谷那枚污浊得多。

耿照在池边观察片刻,把心一横,褪下靴袜卷起裤管,扑通一声跃入池中,没

敢伸手,左掌虚按脐间, 一边留心骊珠有无异样。苏合熏回头见着,本欲随口揶揄两句,见他神情凝重,心头微凛:“你认得此物?”“我也不敢肯定。”耿照犹豫片刻,抬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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