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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6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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钣畔取

(可恶……可恶!

蓦地,一抹刺亮的火流星冲天而起,旋即隐没,几条豆粒也似的人影奔出金环谷,却未撤离,只在风中挥手。“……宗主!”

绮鸳奔至崖边,大半截身子探出垒缘,两瓣圆股绷得硬实,看清出来的都是自己人,才猛然回头。

漱玉节也觉有异,点头道:“去瞧瞧,小心点。”

绮鸳解下斜揹在后的乌布长囊,取出数截部件,组成一张七尺来长、比她身子还高的“朱崖弓”,弓尾拄地,以全身的力量拽开双股牛筋铁弦,“飕”的一声劲响破空,射出一杆比三尺青钢剑更长、形似铁叉的黝黑异刃!

弓弦振动的力量,连一丈开外的符赤锦都能清楚感觉,咻咻声不绝于耳,原来铁叉箭尾连着烛径粗细的长索,为箭所引,“笃!”

牢牢插上一株双手堪堪合围的老树。

绮鸳拉紧引索,取出随身的飞燕双拐之一,搭着引索助跑几步,倏地跃出了土垣,“唰”的一声缘索滑下,娇小的身子凌空随风摆荡,眨眼间便下到了金环谷之外。

“谷里怎么了?”

计画生变,符赤锦也不禁紧张起来。莫非胡大爷错算了鬼先生,金环谷还藏着什么厉害的撒手锏?

“……不知道。别忙,再看会儿。”

漱玉节身未动目未移,凝眸远眺,淡淡回答。绮鸳落地之后,偕同僚二度入谷,符赤锦站至高处,视线跟了一小段,旋被屋影所遮,再不复见。

岗上之风大得异乎寻常,如此距离,便是谷中发生打斗也未必能听见,符赤锦枯等片刻,不见有人出来,心中的焦虑急遽膨胀,一拽漱玉节之袖,急道:“不若咱们下去看──”语声未落,驰道另一头炬焰闪动,甲衣鲜亮的穀城铁骑已掀尘奔至,密密麻麻的一片,敢情慕容柔竟派了千骑队来。

“绮鸳她们还在谷里!”

符赤锦逆风叫道,把心一横,拾了根结实的松枝搭上引索,便要滑下。“……我去叫她们!”

漱玉节眼明手快,拦腰一把将她抱住,两人齐齐坐倒。“这你不会,是要摔死人的!”

漱玉节尖锐的嗓音陡地扬起,难得没挂上那张温文娴雅的假面。“绮鸳她们受过严格训练,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穀城大营的人──”“所以更不能下去!”

漱玉节拔出腰剑,“唰!”

斩断引索,断索咻咻地一路拖下土岗,宛若断尾逃生的大蟒,约莫铁叉上有什么收卷的机括,必要时一断去索系,人便不知铁叉是自何处射来。

符赤锦目瞪口呆,手脚并用冲到垒边,大队铁骑恰好由岗下驰过,她赶紧一缩螓首,以免泄漏形迹。回见系着半截断索的大树下,漱玉节坐倒在地,拄剑娇喘,覆面巾不知何时扯下,露出一张苍白微汗的绝美瓜子脸蛋,口唇边黏着几绺湿发,狼狈中更显淒艳,忍不住摇头。

“你就这么……这么舍得牺牲么?”

漱玉节冷哼道:“绮鸳能处理的。”

“万一她逃不出呢?”

符赤锦心有不甘:“万一……她被狐异门人所擒,又或落入穀城铁骑手里──”“那下回训练潜行都时,要再严格些。”

漱玉节美眸一烈,咬牙切齿的模样更添一抹危险的诡艳。

符赤锦一直认为她人前人后,各有几张不同的假面具,料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漱玉节:危险、粗野,充满荒岭自生般的强悍与生命力,细致优雅的美貌与撕咬血肉般的狂嚣竟无扞格,彷彿本该如此,艳者更艳,狂处益狂。

漱玉节见她难得瞠目结舌,露出一副娇憨的傻样,粉面之上还沾着尘土,不由“噗哧”一声,撢了撢膝腿,起身笑道:“身居高位,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宝宝锦儿。”

又恢复成雍容温婉、其淡如菊的贵妇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回到土垒边上,谷中人喝马鸣,好不热闹,全是穀城大营的人。正觉奇怪,绮鸳已循岗后的羊肠小径攀上,漱玉节瞥了符赤锦一眼,怡然道:“其他人呢?”

绮鸳抹汗俯身:“回宗主的话,都撤了,无有损伤。”

符赤锦轻哼一声,暗自松了口气。

“谷里怎么回事?为何放出警号?”

漱玉节问。

“因为姐妹们不知该怎么办。”

绮鸳面色凝重,一句一句慢慢说:“金环谷内,除了四处点起的牛油燃烛,一个人也没有。所有屋里都是空的,没有人、没有桌椅几凳,没有胡大爷说的江湖人或受拐女子……什么都没有。在我们之前,此谷便已空了。”

第百五二折 其气周流·香卷云收

耿照在苏合薰的引领下出了冷鑪谷,星夜兼程,赶到血河荡附近时已近平明,东方微露鱼肚白。他在附近一间野郊铺子用茶用汤,就着晨曦沿河寻路,过程却比想像中耗时,待找到那块肖似石狮的记号石,已是日正当中。

所幸水潭左近十分荒僻,莫说行人,连猫狗都没见一只,不过才十数天光景,树顶藤蔓已垂至石上,耿照用向苏合薰借来的短匕挥斩藤荆,清出一小块空地来,枫叶文学下载挪开石头,以匕作铲,将包着肮脏外衣的金甲掘了出来。

当夜匆匆掩埋,没能仔细清点,但由包裹的布疋看来,该是原封未动,显然雪艳青一直没能重返此地,起出她珍逾性命的金甲。耿照按甲片大小、形状,依序叠将起来,以降低搬运时的累赘,同时剥除了甲片内的棉革衬里,减少层层相垒之后的体积;饶是如此,重新收拢的金甲仍是偌大一包,无论揹到什么地方,很难不引人侧目。

冷鑪谷外颇有几处聚落,最大的镇子里有千余户,种菜养鸡,足以支应天罗香的日常用度,更遑论往血河荡的路上,已切过越浦城郊的最外围,道上不止多见百姓,甚至有赤炼堂的堂口据点、明桩暗哨,伪装成茶棚店铺一类。负着忒大包金灿灿的物事,光天化日招摇过市,只怕永远回不了冷鑪谷。

耿照细估往返路程,虽知时间紧迫,仍不欲冒险招摇,忍着心焦,隐于藤蔓垂挂的密林深处,静待日影西移。枯等之间百无聊赖,随手取出一块甲片观视,无巧不巧,抽出的恰是一片胫甲,当日于窥孔中见鬼先生所示,正是此部的赝品。

甲内密密麻麻镌着蝇头小楷,以刃尖之类的锐物所刻,一撇一捺圆润有致,全然不似镌工,彷彿雕者用的是杆紫毫,轻松挥洒,毫毛尖儿本身就是不世神兵,足以在如此坚硬沉重的甲衣内留下阴字。

耿照对“虎帅”韩破凡的惊天修为益发憧憬,细读才知胫甲上刻的是《玄嚣八阵字》的“水”字一章,恰是姥姥当年所练,倍感亲切。

韩破凡满腹经纶,行文自非逼人以死的太祖遗书可比,开篇说人体之内有气,从生而降、由降而生,肾水生肝木,肝木生心火,心火生肺金,肺金生脾土,脾土又生肾水,五行相生,由内而外,由下而上,由阴出阳,周流不息;动态盈缩,乃循环变化的历程。

人体之外,但凡四季变化、日升月落、潮来潮往等,亦同此理。只不过形征于外,须以土为中心,金、水、木、火等四象之气受土气调节,方有循环升降。如木气发散,即生火气;火气升到了顶端,无以为继,则受中控的土气调节宰制,而后缓缓下沉,形成金气──燃木生烟固可得解,心疾肺痨之治,也能由此找到依凭。韩破凡一介书生,由易理入手,而后学医;读破万卷、临床无数后,忽而悟通武学大道,摇身一变,横空出世成为绝顶高手,毕生于招式上的颖悟无穷无尽、变幻莫测,盖源于“一气周流”这个至简的道理。

耿照突然明白,姥姥何以对这篇“水”字诀最有感觉。

撇开“一气周流”的理论,这种以心肝脾肺肾、对应火金土木水的内外五行之说,堪称东洲武道练气一门的正宗,各家只在修练法门上有所不同,根本的立足点几乎一模一样。蚳狩云看到镌刻时,内外修为已臻高手之境,套句独孤弋的说法,那是“定见已成”,水字诀于她熟知的内功心诀最近,自然不生排斥;其后练得本门功力遽消,怕是不明就里,邯郸学步所致。

韩破凡的立论,不仅仅将体内五行,比作天地间的五行生剋,他是真心认为只要立于中土,以此为枢,便能调动四象,由内而外,由中焦而向外周。脏腑内气等固是运使自如,雷、风、山、泽等四象之兆,又岂不能耶?

──这与太祖爷的说法,是何其惊人的相似!

难怪太祖爷说:“我会的,他能懂。”

当年在灞上一战,无敌半生的独孤弋赫然发现世间居然有这么一个人,非出同师、未受一传,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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