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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眸光,苏合薰接下来所说,直令他不敢置信。
“……但我知道她是谁。”
女郎轻声道:“我认出脚上的链子了。”
◇ ◇ ◇
江湖人常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当翠十九娘率领大队人马赶到挂川寺后、隔着几条老旧巷弄的大杂院之时,距擒捉紫灵眼的任务惨遭失败已整整过了五天。
经此一役,咸信符赤锦已将游尸门的根据地,转移到朱雀航的大宅子里,五日来她连一步也未踏出大门,之前耗费心血搜集的路线情报算是打了水漂。饶是乌衣学士数算极精,眼下已派不上用场。
朱雀大宅里有支帝窟黑岛的密哨“潜行都”驻扎,论武力这些少女兴许比不上豺狗,但匿踪、监视、潜行追索的本领却远远凌驾金环谷的探子,十九娘的人只能在外围不痛不痒地瞎混赖着,逾越某条界线后的则通通失去下落,连尸体都没再出现过。
不仅如此,第二天将军夫人来了不打紧,要命的是她不走了。当天傍晚越浦衙差、谷城铁骑接连进驻朱雀航,慕容柔身边高手三不五时来晃晃,喝茶吃糕饼什么的。
符赤锦做得这般绝,十九娘想死的心都有了,少主对此雷霆震怒,狠狠地折腾了她一晚,到现在她身子里都还隐隐痛着,半点都不开玩笑。
胡彦之亲手擂响了对金环谷……不,是对狐异门的战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少主并没有真的说出口,但十九娘懂他的意思。他答应了主人绝对不会伤害弟弟,这条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由他来下达。
二公子总要受点教训的。今晚,便是施行家法的时候了。
金环谷的探子天没大亮,便于大杂院四周布下耳目,严密监控进出人等;入夜后,第一拨数十人悄悄掩入,迅速压制了院里各户,并未掀起什么骚动。而后翠十九娘领着亲信来到还掩着门的一户前,左右“砰!”
踹飞门板一拥而入,四条大汉七手八脚,将炕上之人拖下来,只见那人须发蓬乱,赤着双脚,浑身包满的绷带透着清冽药气,不是胡彦之是谁?
“胡大爷怎如此屈就?这儿不是养伤的好地方呀。”
大局底定,十九娘好整以暇地迈着莲步,袅娜进门,勾过屋里唯一的一张木墩落座,慢条斯理地将匀长的左小腿叠上右膝,层层叠叠的纱裙上浮露出丰腴水润的紧致曲线,无论是腰臀踝胫,俱都美不胜收。
胡彦之双臂被两名豺狗反折,狼狈跪地,身上仅着单衣,光这样按着不动,就疼得他脸色苍白,额际汗汩如豆,而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都不知道金环谷服务忒好,居然还能外送到府。”
胡大爷连声赞叹,却不免有一丝惋惜。“就是不该送只老母鸡来。下回直接来盅鸡汤罢?不然还得洗剥下锅,熬他妈几个时辰,心意都打折扣了。”
十九娘不欲与他斗口,怡然道:“二公子与妾身回谷中静养,要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胜过在这等肮脏地方窝着。”
胡彦之咂嘴道:“你考虑清楚啊,胡大爷说出的话,一百头紫龙宝驹都拉不回。待老子养好了伤,照样闹你个天翻地覆,连门都甭出,你当心气出一只鸡屁股啊!”
十九娘面色沉落,把手一挥,除那两名刺聋耳朵的豺狗之外,余人通通退了出去,掩上门扉。胡彦之正要开口,冷不防十九娘“啪!”
反手一掴,扇他一记扎实清亮,胡彦之“呸”的唾去血沫,嘿嘿笑道:“这才像话嘛!带了忒多打手,难不成是来看老子插屄的?你别这么敬业啊,人太多我不举的。”
翠十九娘俏脸倏寒,素手拽起他单衣交襟,悬空提起,咬牙切齿:“你兄长哪对不起你了?教你这般撒泼!你知不知道是他让着你、护着你,每件事情都是这样!你爱倒向鹤老杂毛,他也由得你了不是?莫非你们所谓正道,眼里没有母亲兄长,不讲血脉亲疏的么?咱们狐异门到底是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胡大爷!”
“狐异门没有对不起我。”
胡彦之出奇冷静,目光炯炯,丝毫不让。“是你们对不起狐异门。你、豺狗、我哥,乃至我娘……你们没个对得住狐异门,更别提对得住我爹。”
十九娘瞠目结舌,一股狂怒涌上心头,眦目道:“你敢……你这没当过一天狐异门人、没为你冤死的父亲报过一桩血仇,连麻孝都不曾戴过的不肖子,居然敢说这种话!”
“我爹死的时候……”
胡彦之冷冷接口:“你不过是个女娃罢?我爹是何等样人,你亲眼见过,亲身相处过么?如若不然,同人讲什么报仇雪恨!”
翠十九娘怒极反笑,用力将他往地上一掼,眦目道:“若非先主,我一家早已不存,就算化成飞灰,今生都不会忘记他的恩惠!你若非这般冷血,愿意坐下来听少主、听主人说你父亲当年的事,你就会知道他是多么伟大、多么善良的人,七大派那帮狗贼加诸在他身上的罪名,是何等不公不义,泯灭天良!”
忽觉脸庞上有异物滑落,信手一抹,才发现是泪。
胡彦之冷冷望着她。
“而你们,不断在坐实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让沉冤永无昭雪之日,只会越来越肮脏,越来越黑暗……到最后,知情的人死去,你们所犯下的罪恶被人有意无意地加诸在我父亲身上,‘胤丹书’三字终有一日会成为魔头、恶棍,甚至更为不堪的同义词,再无一人能为他辩驳——”
“你……满口胡言!”
“我说的句句属实!”
胡彦之咬牙沉声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含冤自尽,以一己之死,换取本门上下周全!”
十九娘美眸中燃起悲愤的怒火:“可恨七大派的狗贼,没有一个遵守信诺、堪称为‘叶’的东西,不仅不守誓约,更变本加厉追剿门人,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认之为父为师的,便是这般货色!”
胡彦之不理会她的愤怒,抬眸道:“以我父亲的武功,大可杀出重围,扬长而去,没人留得住他。他却选择横刀自尽……你不觉得这其中充满了蹊跷么?我哥哥说及此事时,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所谓的‘报仇雪恨’,就是把名字编成簿册逐页杀去,却让真正的罪人逍遥法外,真相永沦,再无人知?”
十九娘为之一愕,激昂的情绪忽冷却下来。
“真……真正的罪人?”
“七大门派即使到现在,里头还是一堆混蛋,坏的比好的多。”
胡彦之续道:“但在三十多年前,事发之际,我父亲早已获得天下人认同,不仅跻身名流,亦能参赞武林事务,甚且为‘六合名剑’候选,地位不在今日的‘文武钧天’邵咸尊之下,犹有过之。
“试问你今日如何消灭青锋照?要罗织什么样的罪名、打通什么样的关系,才能教花石津邵家庄一夕间由白转黑,大家好杀得心安理得,毫不犹豫?这背后若无阴谋,没有手段厉害的阴谋家步步为营,精细操作,却又如何能够!
“你连在挂川寺绑走个紫灵眼都做不好,逼死胤丹书、消灭狐异门的,难道就只是七大门派那帮无能的东西?是怎么样的仇恨蒙蔽了你的眼,才能让你接受这般愚蠢薄弱的说辞,拒绝查清真相,只能靠血腥来麻痹自己!”
“你……讬辞狡辩!我们……没有……不是……”
“这还没完。”
胡彦之锐利的眼神牢牢盯着她的慌乱吞吐,咬牙沉声:“你们拿报仇当藉口,干出如许肮脏龌龊的事来,还有脸提先父?孙自贞关狐异门之仇什么事?天罗香、游尸门,关狐异门什么事?死在阿兰山的那些个无辜流民,又关狐异门的清白名声什么事?”
翠十九娘神为之夺,兀自不肯示弱,矫词强辩:“一统七玄,正为昭雪冤情,不得不取得力量!我等——”
“你们不但没有报仇雪恨的资格,连提‘狐异门’三字,都算辱没了我父亲,更别提还他清白。”
胡彦之平静地打断她。“只要你们继续打着狐异门的招牌干这些下作,永远过不了我这关。你给我记住了。”
十九娘忽想起此行目的,被他一阵抢白,胸中的气馁未散,打是不能打了,又不甘就此放过,咬牙对豺狗打了个手势:“带他回去!”
正欲起身,却见胡彦之一转右臂抽回手掌,迅捷无伦地封了那名豺狗的胁下穴道,反足将人踹得穿壁而出;左首另一名豺狗低吼一声,双掌齐出,胡彦之回臂一扫,抡得那人踉跄几步,嘴角溢红,明显不敌。
“你——”
十九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胡彦之随手解开绷带,无论双手瘀肿或身上金创,竟好了七八成,只余淡淡痕痂;从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