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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言重。」
「依老台丞之见,慕容将军知不知道这事?」
萧谏纸轻哼一声,似觉无聊,片刻才肃然道:「慕容将军就在此间,将军何不问他?」
蒲宝陪笑道:「很是很是,我也只是一时无聊,料想以慕容将军之干练精明,该没有不知的道理。」
众人本以为他转头要诘问慕容柔,不料蒲宝肥胖的身躯微向前倾,却对着下层望台。「青锋照邵家主,本镇听说你在央土东海交界弄了个什么安乐邨,收容满坑满谷的难民。慕容将军不理会你屡次陈情,欲驱逐难民出东海,是也不是?」
邵咸尊起身朝凤台行礼,又向众人抱了个四方揖,转身道:「草民设置安乐邨,旨在收容央土难民,为朝廷、为家国社稷尽一份棉薄之力。慕容将军日理万机,草民人微言轻,无法面见将军、递交陈情书信,亦是常情,望将军明监。」
蒲宝这才发现在「流民安置」一事上,慕容柔远比他原本想的更谨慎也更难缚。
以慕容柔权倾东海,居然未在处理流民一事上下过任何文书命令,甚至连相关的文牒也未曾过眼,仿佛早已等着这一天,务使在呈堂证供上一片空白,尽可推说不知,谁也逮不到他的小辫子。
萧、邵都受过他的压力,未必不想拉他下马,然而刀笔吏出身的慕容柔精通府衙文书流程,施压得不着痕迹。两人皆是绝顶聪明,既无出手制胜的把握,连一句多余的诽谤都不讲,听着倒像替慕容说话。
蒲宝本想接着叫赤炼堂的雷门鹤,转念一想:「无凭无据,谁会承认自己是将军的鹰犬,专替他干些驱逐流民的勾当?」
定了定神,终于转向正主。「看来将军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对流民之事一无所知。不过今日既然知悉,也不算晚,将军千万要把握时间,立即上书朝廷,请求收容流民,以彰显朝廷的教化,皇上的圣明。」
慕容柔怡然道:「将军所言甚是。待今日法会圆满结束,我立即写好奏折,送至驿馆,届时还要请将军多多帮忙,多多担待。」
「帮……帮忙?帮什么忙?」
蒲宝一愣。
「联名上书啊!」
慕容柔讶然道:「将军大力玉成此事,岂非就是为了百姓?你我联名上奏朝廷,最好是连镇西、镇北二位一道,待皇上圣裁,再着交户部统筹,如此名正言顺,我等也好办事。将军以为如何?」
蒲宵听得冷汗直流,强笑道:「这……慕容将军所言极是。不过以将屯之怙明干练,将军说东海无流民,那多半……多半是没何广,也不必这个……这么麻烦,是不是?」
慕容柔笑道:「不是说白城山下有一些么?还有两道交界处。」
「这……应该也不是很多,对罢?」
蒲宝频频拭汗,干笑道:「既……既然不是很多,我看就算啦。干嘛没事找事?无聊!」
慕容柔笑意一凝,冷道:「将军可曾亲眼得见?」
「这……我也是听说、也是听说!」
「那现在呢?将军觉得,东海还有流民么?」
「没——」
「东海有流民。他们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朝不保夕,将军若不施以援手,如同以刀锯鼎镬杀之。或许,将军之前已杀了许多。」
众人一齐转头。但见旭日之下,一人披着陈旧的连帽白斗蓬,手持木杖念珠,踏着耀眼的万道金光走入山门,一路朝莲台走去,影子在他身前拖得斜长,仿佛自遍地的辉芒中开出一条黑绒大道。
「是你!」
莲台上的果天和尚面色微变,脱口道:「……琉璃佛子!」
两侧看台上,人人争相起身,连看台下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往前挤,想要争睹传说中的佛子,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几乎招架不住,几乎将被骚动的人群推倒在地,甚至践踏而过……
直到他们听见某种微妙的声音。
「嗡嗡」的怪异声响回荡山间,偶尔夹杂着些许尖亢的马鸣,随即又被异响所淹没。那声音非常熟悉,像方才人群熙扩时,那种嗡然共鸣的沉郁……然而要比现场再多百十倍的人,才能令漫山遍野为之震荡,久久不绝。
但那不是他们自己的声响。广场之上,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没人敢开口。
琉璃佛子走到看台下,仰起一张白皙无瑕的美丽面庞,仰望着顶层俯视自己的另一张脸。「东海是有流民的,将军。」
年轻的僧人道,面上满是慈悲。
「我把他们,全都带来了!」
第百零九折 坛宇论战,慈悲喜舍
无数流民如溃穴蚁群般涌来,三千名杀城铁骑恍如溶于济水的雄黄沫子,转眼就被黑压压的人群推挤上山,压成一抹细缕也似,兵甲余映对比漫山祟动乌影,单薄得令人心惊。领兵的于鹇、邹开二位均是老于军事的干将,变故陆生,犹能维持 队形,遵守慕容柔三令五申的“不得伤人”只是双方人数过于悬殊,由莲觉寺这 厢眺去,众人实难乐观以待。
这骇人的阵仗显然也吓到了蒲宝,他扶栏望远,目瞪口呆,片刻胖大的身躯才 跌回椅中,喃喃道:“妈妈的!这……这是围山么?哪……哪儿来忒多乞丐?”
看 台上下一片惊惶,唯有几人端坐不动,青锋照之主邵咸尊便是其中之一。他凝着远 方聚涌的数万流民,若有所思,身畔芊芊忽问:“阿爹,籾盆岭的村民……也在里 头么?”
“嗯。”
邵咸尊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移目。 “他……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
芊芊蹙着细眉道: “这样,就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在东海落地生根么?”
邵咸尊没有回答。芊芊忽然意识到父亲并不喜欢她在此时发问,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咬着丰润的樱唇低垂粉颈,不再言语。一旁邵兰生瞧得不忍,轻抚侄女发顶, 笑道:“这要看将军怎生处置了。有皇后娘娘与佛子在此,总能为他们作主。”
凤台之上,任逐流面色铁青,扶剑跨前一大步,居高临下喝道: “佛子!娘娘凤驾在此,你弄来这么一大批暴民围山,是想造反么?娘娘爱护 百姓,约束鎭东将军少派军队,以免扰民……佛子这般做为,当大伙儿是傻瓜?在 场诸多官员仕绅,要是有个万一,谁来负责!”
平素诙谐轻佻的金吾郎振袖而怒, 竟也天威凛凛,遣词用字虽不甚合宜,以浑厚内力喝出,原本慌乱的场面为之一肃, 纷纷摒息俯首,等待佛子回话。
“这些不是暴民,而是难民。”
佛子眉眼低垂,合什道: “适才任大人提到‘万一’。这些百姓无粮食果腹、无棉衣御寒,漂泊荒野, 无一处寄身;若无万一 ,十天半月之后,大人目下所见,十不存一。我今日所求, 恰恰便是这个‘万一’。”
任逐流不爱做官,不代表不懂官场。盛怒过后转念一想,登时明白: “他是冲慕容柔来的,我蹚甚浑水?粉头小贼秃虽然不戴乌纱,身家也算押在娘娘身上,谁要动了风驾,怕他头一个拼命。你奶奶的,扮雍小赋秀,也好费老爷烦心!看戏看戏。”
瞥见迟凤钧撩袍下了凤台、急急向佛子行去,众人目光随之移转,悄悄后退一步,倚柱抱胸,心中暗笑:“这出唱的是‘八方风雨会慕容’,一个一个居然都是为他而来。慕容柔啊慕 容柔,十万精兵又不能带上茅厕煨进被窝,你早该料到有这一天。老子倒要瞧瞧, 人说央土大战最后一位将星,究竟有何本领!”
远方山间雾散、流民蜂拥而至的景象,连慕容柔也不禁脸色微变。琉璃佛子他 是闻名既久,不料今日初见,出手便是杀着,着恼之余,亦不禁有些佩服。他不是 没想过对方会利用流民,在慕容列出的数十条假想敌策里,“驱民围山”确是其中 之一 ,但早早就被朱笔勾消,原因无他,风险过大而已。
先皇推行佛法,是为教化百姓,然而慕容并不信佛,更不信僧伽。 在他看来,央土的学问僧就像果天,在教团内争权、于朝堂上夺利,出家入世 无有不同,当成士子求宦就好。流民数量庞大,一直以来都缺乏组织I这也是截至目前为止,镇东将军尙且能容的原因I等闲难以操控;发动他们包围达官显要 聚集的阿阑山,无异于抱薪救火,稍有不愼,后果谁人堪负?琉璃佛子是官僧,权、 势皆来自朝廷,须得考虑前途,断不致拿凤驾的安危当赌注…… 看来还眞是小瞧他了。
除了耿照手下的潜行都之外,慕容柔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络。他少年从军,深知 准确的线报乃是打仗的关键,耳目不蔽,方有胜机;但央土难民流窜东海各处,行 踪不定,慕容柔的情报网能够掌握大部分的难民聚落,已属难能,却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