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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4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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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蔓狂低声一笑,听来有些阴森。

「这一路上,他从没放弃过『天佛血』。便在此刻,我也能感觉他就在左近,双目灼灼,正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一有机会便要出手抢夺,谁也阻止不了。」

语声方落,林中忽然惊起无数飞鸟,呱呱啼叫与扑翼声十分吓人,杂羽黄叶簌簌落地,彷佛呼应着洞中之人的阴沉警语。

风篁按刀四顾,显然并无旁人。耿照自入林以来,碧火功的先天灵觉始终保持高度警戒,莫说人声,连人味都未多嗅得半点;若有人能无声无息在附近窥视,他却浑无所觉,这份修为恐怕还在古木鸢、甚至「琴魔」魏无音之上。这样的武功要从李蔓狂手里夺回天佛血,何须隐匿窥视?

洞内突然传出窸窣声响,似有什么拖行而至,随即「喀喇」一声,木排被挪开尺许,露出半边黑影。

「我师兄要出来了!」

风篁喜动颜色,跨刀起身:「师兄!」

「退后!」

黑影微微晃动,似正适应着洞外逐渐西斜的丹红,嘶哑的声音宛如野兽。「让你们瞧瞧,那人之所以不肯离开、却又不敢靠近的原因。再退三丈,快!」

两人依言退入林道,视界顿如两扇半闭镂窗,缩至身前一片。片刻,洞中走出一条披着连帽斗蓬的佝偻身影,双手拄了根比头顶高出尺许的长杖,杖头缚着两条长长的白绦,迎风飘飘,成为那一身如影灰黑之中,唯二的两道明亮。

那人步履蹒跚,移动的速度极其缓慢;全身重量似都倚在杖上,若失撑持,连站立亦有困难。斗蓬后斜佩一条三尺来长的黝黑物事,通体布缠,看不出是长剑或直刀,然而那种后腰斜插的跨刀习惯,与风篁、甚至任宣如出一辙,兴许是刀侯府中直传。「师……」

风篁喊得一半忽然噤声,愕然片刻,喃喃道:「这人是谁?我师兄……我师兄非是这般模样。他相貌堂堂、丰神俊朗,一向是青衫儒服,潇洒倜傥,不是我这样的鲁汉子大老粗。」

「那位不是李兄?」

耿照警醒起来,全神戒备。「刀是我师兄的刀,那是不会错的。好好一个人,怎会……变成这样?」

山风忽落,岩壁刮下无数枯叶,连悬枝上的鵰鸮也振翼惊起,不住盘旋枭啼。那人衣发皆逆,兜帽中漏出大蓬白发,其中几绺被刮得飘卷而出,便似风中残朽,与藤叶无异。

他抬起头,黑色兜帽下一片灰败,瘦削的面孔带着毫无光泽的死白,眉毛、头发也是一般,只有瞳仁是妖异的酒红色。风篁惊静得说不出话来:这张脸的的确确是师兄李蔓狂,却彷佛凭空老了四五十岁,昔日文质彬彬的青衣书生竟成深山野伏、半人半妖的模样,猛一见时几乎无法认出。

披着漆黑斗蓬的白发妖人举起手,手上肌肤与眉发相类,同是毫无光泽的灰白,捏着一只银灿灿的小口袋,掌心朝上,慢慢摊开五指,一团炽烈的红光骤亮,刺目之甚,竟无法辨清形状。

耿照忍不住遮眼,谁知奇变倏生,脐间毫无预警地发出难以忍受的异热,白光透出衣布,似将脱体,与李蔓狂手中炽红遥相呼应。耿照气血翻腾,踉跄跪地,运功苦苦压制久未失控的「化骝珠」奇力,见李蔓狂抬起手掌,头顶盘旋鸣叫的鵰鸮身子一颤,直挺挺坠落地面。

「我与那人半空交错的一刀,划破了碧缓绡的织袋。」

生气被夺、全身白化的刀侯首徒凝着掌中之物,苦涩一笑,嘶声道:「从那时起,沉睡袋中千年的邪物便即苏醒,当此之世,再没有能阻止它的东西!」

第一百折 离缘而聚,凝琼霜华

奇异的变化却未停止。

李蔓狂脚下的地面,正以绝难想像的速度荒芜著,原本已是枯黄壹片,枯草却又迅速乾萎,不住发出「劈啪」轻响,露出底下的泥土地来,旋即砂化。李蔓狂忍不住仰天大笑,夹杂剧咳的嘶薄嗓音如嚎泣般,令人不忍卒听。

「浩劫!这是天降之浩劫啊!苍天,何以独我不死?何以竟独我不死!」

天佛血似感应他的悲狂,如邪兽张牙舞爪,血光益发炽亮。几乎同时,壹道耀眼白芒自林中迸出,风篁诧异回头,见耿照双手掩腹、神情痛苦,那惊人的光芒穿出指缝,毫不逊于师兄手中的天佛血。

「耿……耿兄弟!这是——」

风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直觉是被天佛血的邪能所害,回头大叫:「师兄!可否先收起那物事?耿兄弟受不住啦——」

驀听壹声虎吼,少年昂然而起,脐间白芒四向扩散,如光罩般于周身流转;被白芒映照的时间壹久,原本那种精血元气迅速凋萎的不适竟大幅消褪,不觉愕然:「难道这白芒……竟能抵御天佛血侵蚀?」

未及开口,耿照已调匀气息,大步向林外行去!耿照的感觉比他更为强烈。

原以为化骊珠又将失控,抑或感应危机,自行脱离宿主的身体;与天佛血的短暂共鸣后,赫然发现红光的侵蚀竟被白芒所隔,想起漱玉节曾经说过,化騸珠乃眞龙残躯所化。天佛血是天佛刺与玄鳞的盟约之证,双方既是对等关系,化騸珠拥有足以对抗天佛血的力量也不奇怪。

他决定冒险壹试,逕朝李蔓狂走去,小心观察红光与白芒的角力变化,提声道:「李兄!小弟或有应对之法,请将佛血交与小弟!」

所经处天佛血的侵蚀异能戛然而止,仿佛他足底蕴有无限生机,直到靴跟离开地面,焦枯化砂的骇人景象才又继续运转。

李蔓狂凤目倏睁,酒红色的妖瞳迸出异光,仿佛见到壹线希望,将摊开的手掌平举向前,以天佛血对正耿照,希望找出第二个不惧妖物之人。

耿照走进二十步内,感觉化騸珠涌出的对抗之力开始造成负担。驪珠奇力极不安定,若无相匹配的内力压制,失控乱窜尚称事小,于诛杀岳贼壹役,甚至发生过吸走他全身内息以图自保的情况。吐出白芒的化骊珠剧烈震动著,不安定已逾当日死斗岳辰风时,仿佛壹霎眼便会轰然炸碎。耿照被逼著从四肢百骸挤出力量注入驪珠,这是他于壹日十二时辰内,第er度豁尽全身之力,已较介入风、聂二人时熟练得多,对油尽灯枯的虚疼之感益形麻木,咬牙鼓劲,终于突破十步范畴。

「退后罢!」

长髮凋白的黑衣男子逆风舞袖,垂落眼瞼,低道:「你尽力了,耿兄弟。且不论你身带的异物为何,它并没有完全抵御天佛血的能耐。除非世上还有第二只碧鲮綃织袋,否则,便只能由我贴身收藏这枚邪物,以延缓它呑噬万物生机。」

耿照咬牙道:「李兄……李兄须儘早……儘早就医,以免……」

壹抹鼻下温黏,赫见满手血渍。他忍著急涌的疼痛不适走近三步,浑身簌簌发抖,双手抱胸、低头僂背,极尽艰难才勉强迈出步子,每壹步都要休息良久,仿佛走在壹场看不见的风暴之中。

李蔓狂不觉失笑。「若非你冒著九死壹生的危险,我便要笑你虚伪了。怎麼慕容柔麾下,还有在乎旁人死活的麼?你果然不是他的嫡系出身啊。」

耿照见他无意放下天佛血,解刀离鞘,嘶声道:「李……李兄,还……还请交出佛血,否则,小弟要不客气啦!」

远方风篁见他亮出武器,师兄却衰如风中枯草,忧急交迸:「怎搞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踏出林边,顿觉壹阵头晕眼花,五臟六腑疼痛起来,尤以脊柱为甚,连自詡硬汉的他都难以忍受,对天佛血的威力不禁骇然,只得跟蹌倒退,奋力提声:「耿……耿兄弟!我师兄身体衰弱,你莫……」

噁的壹声,转头呕出壹口青黄酸水,抚胸跪地,壹时动弹不得。

李蔓狂大笑起来。「衰弱之人,如何保得天佛血!」

拎起缠著白布的杖头壹挥,大半截黑杖突然飞出,露出青锋鑑人的长直刀身。原来他手裡那桿比人还高的直杖,竟是壹柄单锋斩马剑!

所谓「斩马剑」,与絃子的爱刀灵蛇古剑壹般,均为旧时刀制,现不通行。唐刀或还有人用之,使斩马剑的却只此壹家,再无分号。

那刀宽约三指,长逾九尺,竖直比壹名成年男子还高,刀柄约佔了壹半,通体平直、毫无弯曲,刀鍔仅壹圈小小方环,无怪乎装上了刀鞘,会被误认为是长杖。刀身于近鍔处鐫有「上方禁宝」四字篆刻,而缠著白长丝絛的,正是柄末的刀环。

李字世家乃武儒名门,昔年抢海儒宗退出歷史舞台后,李氏仍在东海、央土王权下歷任高官,位至三公,钦赐斩马剑壹柄,名曰「上方」。李家融合刀、剑、长兵之利,成为武儒宗脉中独壹无二的壹支,李蔓狂这柄九尺长刀虽非乃祖所遗,却继承了家族代代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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