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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何阿三,是也不是?”
她俯下桥面断口,扬声叫道。
名唤“何阿三”的巨汉颤抖着仰起脸,小眼珠转了几转,被雨打湿的粗糙皮肤显得灰白。“二……二掌院……”
一阵抽搐,终于斜斜垂颈,再无声息。染红霞忽有些鼻酸,看着对岸怪物一般的碧湖,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照突然开口:“看来……像是被附身了似的。”
“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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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指着那把巨大的石刀。
“好像拿了那把刀的,就会变成力气很大、一直嚷着‘万劫万劫’的怪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起来似乎就是这样。”
“是么?”
“我也不知道。”
耿照微一沉吟:“但一定有解释的。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抬头见断桥对面的碧湖正缓缓后退,心念一动,赶紧转头问:“二掌院,你还能走动么?依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染红霞暗提真气,拄着昆吾剑缓缓起身:微微踉跄些个,旋又站稳。她在水月停轩第二代弟子中号称武魁,代师传艺多年,内力根基极为深厚,又有天生的膂力,便只这么修养半刻,已然恢复行动能力。
“还可以。”
她对耿照说:“我们先回岸上去,凉榭那厢已无舟艇,暂无危险。待与我掌门师姊从长计议,再做……”
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对面的断桥之上,只见一个小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显露出一个小小身影,扛着一把巨大的铁炼石刀——染红霞“呀”的一声轻呼,突然被横抱起来,耿照头也不回,发足向岸上狂奔!
“二掌院得罪!事出突然,还请见谅!”
染红霞还来不及责备他唐突,就着颈窝处向后一瞧,碧湖已奔至断口,一跃而起,石刀往湖间桥基一撑,连人带刀越了过来!
廊桥尽头,黄缨还扶着采蓝慢慢行走:眨眼间耿照追了上来,只听怀里的染红霞道:“快……快放我下来!你背采蓝逃走!”
耿照登时醒悟,连忙将她放下,一把抄起采蓝:采蓝回头一看,尖叫一声,又晕死过去。
那把石刀寄生到碧湖身上之后,似乎又撷取了碧湖身轻如燕的优点,一反巨汉行动迟缓的缺点,动作不知快了多少倍:越过断桥后仅仅几个起落,离耿照等已不足十丈之距。
染红霞指着身后小山头上层层叠叠的建筑,对黄缨叫道:“带采蓝和这位耿兄弟去掌门闭关处避难!沿途遇着其他人,也都一并带去。”
黄缨点了点头,转身就跑。耿照却未跟随,只问:“二掌院你呢?”
染红霞微微一笑:“我先将她引开,少时便至。”
见他不肯舍己离去,心中一动,又道:“我轻功远胜过我师妹,要逃不难。有你们在,反而是累赘。”
耿照这才放了心,负着采蓝去追黄缨。
染红霞存了舍生之念,心中暗祷:“碧湖,你知道师姊一向疼你。你虽被妖邪附了身,愿你良善体贴的心肠莫尽舍去,师姊一定不伤害你。”
双手握紧昆吾剑,摆开架势、一力当关,被雨打湿的红衫在风中猎猎飘扬,果不负“万里枫江”的豪气与美名。
小碧湖扛着刀,飞步疾奔而来,染红霞觑准来势,咬牙挥剑迎上,谁知碧湖却一跃而起,倏地越过她的头顶,迳往山头的屋舍处奔去!“师……师姊!”
黄缨惊慌的语声透雨传至,风中听来倍觉凄厉:“她……她一直追我们!一直……一直在追我们啦!”
染红霞一击失的,身体差点失去平衡,好不容易稳住追去,却见碧湖一路啣尾追赶,耿照背着采蓝、手挽黄缨,始终离碧湖有三至五丈的距离,倒是沿途有许多躲在屋舍里的女弟子们闻声出来:碧湖石刀随意一挥,雨帘间鲜血四溅,不知杀伤多少、又死了几个,水月停轩的庄院里一片娇声哀唤。
染红霞急着大叫:“都进屋去!都进屋去!”
暗叫侥倖:“这少年……好俊的脚程!”
她见耿照年纪轻轻,料他撑持不久,一咬牙拔下金钗,“飕!”
朝碧湖背心射去!还怕下手重了,特地留力五成,谁知碧湖好比背后生眼,身子一让,轻松避过。染红霞接连出手,俱都无功。
碧湖速度不减,倒是黄缨已疲,双方距离更近,惹得她惊叫连连。耿照回见一路三三两两倒着女弟子们,个个死活不知,心想不是办法,对黄缨叫道:“我们不去山头了,到外厅去!”
黄缨吓得魂飞魄散:“你……你疯啦?我不要,我不要!”
无奈耿照力气大得惊人,身不由己,被他拖得掉头,贴着一幢屋角转了大弯。碧湖动作虽快,却似乎不会转弯,迳直追出十丈余,这才歪歪倒倒转了个方向。
一消一长间,耿照携二姝奔下小丘,与迎面追来的染红霞会合。
“怎不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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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红霞接过黄缨的小手,扶着她的蛮腰继续奔跑,语带责备:“若教那……教碧湖追上,这可怎么办才好!”
黄缨得她真气一渡,顿时缓过气来,哇哇大叫:“红姊,不是我,是他!”
耿照背着采蓝,与染红霞并肩齐奔,突然开口:“二掌院,那位碧湖姑娘一直追着这两位,若然带到贵派弟子聚集之处,死伤必惨。我想我们还是逃到外头去好了,先离此地,再找安全之处避难。”
黄缨得二师姊的内力相助,精神大振,又恼他带自己犯险,嘴上不饶:“上哪里去?你家么?”
耿照认真想了片刻,居然大点其头:“敝城主是封爵王侯,流影城内有五千精甲驻扎,城下又离东海道护军府甚近,倒是个避难的好所在。”
黄缨哼哼冷笑,一想这人獃得生趣,居然连抬槓也分不出,想着想着一声噗哧,这回倒是真的笑了出来。
染红霞听他说得有理,暗骂自己糊涂,又想:“这少年根基不恶,不知是谁的门下?于奔行之间犹能开口说话,殊不简单。”
四人来至停客的外厅,耿照随手拉倒桌椅,形成路障,一面迳往内进狂奔。染红霞蹙眉道:“你要到哪儿去?”
耿照不答,带着她转了几转,来到后进灶房外,赫见一辆篷顶马车停在空地上,车辕套着一匹瘦马还未解下,车座上有一大片深褐血渍,里外却不见人影。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车?”
染红霞不禁起疑。
耿照面皮一红,直抓后脑勺:“我在前厅等候时,听见这个方向有马嘶的声音,其实也不确定有没有车,算是运气好矇中的。”
染红霞想起他曾在雨瀑中听见黄缨的尖叫声,犹在自己之前,暗暗纳罕。
四人上了车,染红霞手握砩葑怕沓低竺磐馐蝗ァ
忽听哗啦一声,碧湖砍开前厅七横八竖的桌椅路障,飞身追了上来。染红霞驾驭之术极精,操控车辆左弯右绕,在曲折的内院里如屡平地,便是平望都的羽林骁骑亲来,亦不外如是。
然而那车原是拉炭之用,马匹羸瘦,慢慢拉着炭薪一路晃来差堪可用,竞速却是万万不能。染红霞自幼在马厩里长成,熟知马性,一眼就看出这匹杂毛老马挨不得鞭子,只得尽力催行,忽听篷里黄缨一叠声惊叫:“红姊!她……她来啦!她追上来啦!”
染红霞被车篷挡住,看不见后头情形,料想碧湖已至,不觉骇然:“就算被妖刀附身,血肉之躯自有侷限,武功根基更是无法说变就变。碧湖武艺平平,那石刀怕没有百斤重,怎能有这样的轻功造诣?”
情急之下,不自觉抽了两鞭,檀口中“驾、驾”出声。
那羸马一吃痛,竟不放蹄,腿筋一软,篷车几乎翻覆,速度不增反减!
染红霞稳住车恚泵赝罚骸岸济皇掳铡
轰的一响,无数细碎木片刮面而来!黄缨惊叫着拥住采蓝,缩头拼命往车前挤:染红霞定睛一瞧,后半截篷车早已空空如也,官道上拖开无数狼籍破片,半塌的遮篷碎布迎风乱飘,宛如叫化子的百结鹑衣。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碧湖抢入两丈范围内,单手提起石刀一挥,半辆篷车便化做虀粉!
那车的后轮轴幅全毁,四轮车只剩前轴两轮,所幸炭车车板结实,没有立即解体,但残余的部分随着路面不住颠簸,分裂只是早晚的事。
情况危急,染红霞尽力稳住车体,见耿照爬上车座,逆风大喊:“快些坐好!这车快撑不住啦,莫要乱动!”
耿照大声道:“距离拉开了!能不能再快些?”
原来车体一分为二,重量大减,速度反而快上许多,相距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