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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道:「你看看,都是我不好,差点错过了这一桌的好菜。」
挨着宝宝锦儿坐下。她却挪过身子坐上另一只姑墩,冷冷道:「谁说是给你吃的?我摆桌子哩。」
耽照差点笑出来,忙咬牙憋住,夹起一筷鱼脍入口,只觉鱼鲜肉嫩,自不待言,先浸过醋使鱼肉半熟,取乾布将水分漉尽后再拌以芹泥芫荽,不水不柴,十分的清爽可口,显示用心烹调,赞道:「宝宝绵儿,你真是煮得一手好菜!」
符赤锦心中大喜,差点噗哧出声,赶紧板起俏脸。
「我随便弄的,小心毒死你!」
「忒好的菜,毒死我也认了。」
耿照被勾起食慾,自己动手盛粥,也给她添了一碗。符赤锦见他吃得美滋滋的,险些将舌头也吞了去,不由绽开娇颜,掩口笑道:「瞧你吃的,饿鬼上身!」
举筷与他并肩而食,不时往他碗里夹菜。
两人并头喁喁,像极了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小夫妻。
原来符赤锦一觉睡醒。稍作打扮便去了趟早市,采买菜肉白米,为爱郎洗手做羹汤,谁知耿照却迟迟未回,她端了一份与小师父同吃,吃完回来仍不见人,越想越不是滋味,一个人怔怔生起闷气来。
「我以为宝宝锦儿是不洗衣煮饭的。」
眼见玉人重拾欢容,耿照故意与她调笑。
符赤锦娇娇地瞪他一眼,睁眼狠笑:「姑奶奶不做烧饭洗衣的老婆子,可没说我不会。老爷下回再夜不归营,我劈了你当柴烧。」
两人相视而笑。吃得片刻,她又正色道:「今儿少不得要走趟驿馆,你怎么打算?」
他举箸沉吟,旋即夹起一片被醋汁濡得雪白晶莹的软糯鱼脍,展颜笑道:「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找帮手。既然非走一趟不可,便到驿馆里找帮手去。」
符赤锦哼的一声,笑啐:「说得轻巧!镇东将军能帮你杀岳宸风么?」
「虽不中。亦不远矣!夫人真是好生聪明。」
狄照神神秘秘地一笑,又夹了满筷好菜,西里呼噜的扒粥入口。「将军身边,不定便有我们的好帮手。」
用完早饭洗净食具,符赤锦又与紫灵眼说了会儿话,耿照便在小院中闲坐发呆。槐荫下十分凉爽,街市的熙攘吵杂仿佛都被隔绝在院外,充耳俱是鸟啾虫鸣,啁囀细细,倒也舒心。
白额煞似习惯夜行,日出后便不见人影。
耿照有意无意往青面神的厢房一瞥,只觉内外浑无动静,仿佛无有生机。
未几,符赤锦笑吟吟推门而出,撒娇似的平伸藕臂,娇唤道:「走罢,老爷。」
门缝里仍不见紫霞眼的身影。看来这位小师父怕生得紧,如无必要,竞连一瞥也不给见。
耿照非是对她有什历遐想。只觉既奇怪又有趣。出了小院之后,符赤锦抱着他的臂弯,绵软已极的大酥胸紧挨着他,隔着衣布犹觉温腻,如敷珠粉,抬头笑道:「没见着小师父,你很失望么?」
耿照吓了一跳,忙摇头撇清:「不……我……不是……唉!宝宝锦儿,你怎地老爱捉弄我?」
符赤锦咯咯一笑,眨眼道:「在这世上,我最喜欢小师父啦。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绝不饶你。」
耿照不觉失笑,摇头:「这也太冤枉啦。她既是你师父,便也是我的师父,我敬爱她都来不及,怎会……唉。只是你与她便像是一对姊妹花儿,你像姊姊多些,小师父倒像你妹妹,真是有趣得很。」
符赤锦扑哧一声,娇娇白他一眼,佯嗔道:「老爷这是嫌奴奴老了?」
耿照赶紧陪笑:「夫人说得哪里话?观夫人姿容样貌,不过十五、六人许,谁敢说老,我抄扫帚打他。」
符赤锦轻拧他一把,笑道:「嘴贫!瞎扯淡。」
过了一会儿才叹口气,低声说道:「我小师父少年时目睹门派惨变,失去父母至亲,从此不爱与生人说话。其实她性子好的很。既温顺又可爱。我若想有个妹妹,也要像她这样的。她不嫁人也好,没遇上疼她的,我宁可她不嫁。」
「反正小师父不嫁,我宝宝锦儿便奉养她终老,当作亲人一般,不也挺好?」
「喂,这话怎听着像便宜了某人?」
两人未雇马车,相唯着信步而行,一路逛到了驿馆前方才收敛。负实门禁的仍是适君喻带来的穿云直卫,恰巧程万里正巡至前门,一阵寒暄,程万里便将二人引入馆内。
大厅之内,慕容柔夫妇仍坐于阶上主位,一如昨夜;不同的是厅中挤满了越浦左近的大小官员,六品以下的还没得坐,只得在两旁站着。
慕容柔居高临下,遥望耿照「夫妇」一眼,淡然道:「你们来啦?很好。稍坐些个,一会儿我有话说。」
口气虽冷漠,满厅人等却纷纷转头,瞧瞧来者是谁,竟让镇东将军破例多说几句;一见符赤锦丽色骄人,便如牡丹绽放,又不觉看痴了,厅中原本一片低诏细碎,忽尔收停。焦点集中在耿、符二人身上,静得连针尖落地亦可明辨。
慕容柔察觉有异,暂止评议,抬头蹙眉:「怎么?」
一旁。将军夫人沈素云低声道:「我与符家妹子出去走走,晚些回来。」
精神似为之一振。不复先前萎靡。
慕容柔面无表情,点头道:「也好,我让岳老师沿途保护,以防生变。」
沈素云笑意一凝,低垂螓首,便似一名闹别扭的千金小姐,连生闷气的模样也十分温顺可爱。
慕容柔丝毫能察,岂不知她心意?料想派李远之、漆雕利仁乃至适君喻的手下,爱妻也不会比较欢喜。低声道。「也罢,就让耿典卫夫妻陪夫人同去。」
目光越过厅中诸人,遥对耿照道:「馆中申酉之交用晚膳。贤伉俨莫误了时辰。」
耿照二人躬身一行礼:「谢将军。」
旁人鸾疑不定,不由得交头接耳,打听起这少年武弁的来历。
厅上的熟人尚有抚司大人迟凤钧,他与将军识事已告一段落,正坐在阶下首位啜饮茶水,见耿照进来微一颉首,面露微笑,却不便起身说话寒喧。沈素云面露喜色,转入后进更衣,耿、符二人便在厅门边等候。
官场交游最讲伦理,瞎子也看得出这名少年武弁在将军心中分量不同,盘算如何结交者众。却不好显山露水,明着在将军眼皮下为之,纷纷投以注目,一与耿照的视线对上,便露出巴结讨好的神气,以利日后运筹。
符赤锦晕红双烦,掩口轻:「我家老爷好威风啊,这些官老爷们的眼里直要射出饥火来,若不是碍于将军大人,怕不一拥而上,将我家老爷撕成碎片吞了。」
耿照苦苦忍笑,咬牙低道:「这感觉我理会得。我瞧宝宝锦儿时,也是一般想头。」
正自调笑,忽见一人排开余子大步而来,生得丰神俊朗,手握摺扇,金冠翅摇,正是「奔雷紫电」适君喻。耿照自入驿馆以来,始终未见岳宸风的踪影,忽见适君喻现身,不觉凛起,拱手道:「庄主安好。」
适君喻乃易州风雷别业之主,喊他一声「庄主」本无不妥,但耿照目如鹰隼,显有旁指。适君喻何等样人,一听便知他以五绝庄之事相胁,揩扇交握,叠掌半揖,笑道:「耿大人毋须客气。耿夫人也安好。」
将「夫人」二字咬得特别清晰。以符赤锦的七玄出身,若与将军夫人走到一处,慕容柔定不轻饶;冒冒然互揭海底,谁也得不了便宜。
「令师身子好些了么?」
耿照抱拳还礼,眸光仍旧精灼如炽,沉声道:「身染奇症,合该觅一处清静庄园静养,莫待病入膏肓时才后悔莫及。」
适君喻笑道:「可惜家师身负重任,难有片刻闲适,多劳大人挂心。倒是夫人千金之躯,委由典卫大人照拂,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才好。君喻诸务总身,人手又十分吃紧,要不该派一队精甲武士随后保护,以策万全。」
符赤锦掩口笑道:「哎,这哪里还是游玩?合着游街哩!庄主忒爱说笑。」
杏眼微乜,眸光越过了适君喻宽阔的肩头,满是不怀好意。适君喻的鼻端嗅得一股温香习习,剑眉微蹙,不慌不忙回头一揖:「君喻参见夫人。」
原来沈素云换好外出的衣裳,偕婆子姚嬷、小婢瑟香,由屋外回廊绕了过来,恰好听得适君喻之言,本来喜孜孜的俏丽容顔一板,蹙眉道:「今日我没想走远,用不着劳师动众。」
口气甚是冷淡。
适君喻察言观色,不欲越描越黑,长揖到地:「恭送夫人。」
笑望耿照,抱拳施礼:「有劳典卫大人。」
耿照垂目额首,眸光湛然,虽未接口,气努却沉凝如山,丝毫不让。
年轻剽悍的风雷别业之主一凛,暗忖:「这厮修爲不俗,比想像中棘手。」
以揩扇轻轻击掌,目送诸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