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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镜射之招」!
他虽未亲与灵官殿一战,因琴魔夺舍使然,危急之际,反倒涌现出清晰的印象,出招忽快忽慢、时攻时守,意图打乱巨汉的镜映。巨汉冷笑:「耍什么小聪明!」
蓦地虎吼声动,梁顶粉尘簌簌撒落,雄浑的吼声夹着宏大劲力,直透雨幕雷霆,震得屋子格格作响,似将倒塌。
耿照有碧火真气护身,自不惧震天虎吼,心想:「这是向二位师父示警么?」
忽生一股奇妙感应,自家的招数似在不知不觉间受人钳制。两人虽仍同招同式、镜映对反,却是主客易位,奇变将起。
金风末动蝉先觉,耿照猛然抬头,神为之夺,赫见巨汉睁目狞笑:「好小子!可惜迟啦!」
左臂微沉,似不退金轮又非不退金轮,却与不退金轮相朋,牵得耿照双臂沉落,全身气机、内息节律等,无不随之而动;虽只一瞬,但他咽喉、胸腹间空门大开,巨汉右手五指一并,如剑搠出!
「住手!」
喀啦一声掌剑穿墙,扬灰挫粉,距耿照的脖颈仅只两分。那莫名牵引稍纵即逝,耿照双手恢复自由,立即圈臂鼓劲,雄浑的碧火真气所至,硬生生将巨汉震退。巨汉低咆一声,本欲挥爪再战,门外之人喊道:「别打了!」
伸出一只纤润玉手欲挽,正是紫灵眼。
巨汉鼻翼微张,轻轻扬手避开,低道:「你没事就好。打烂了你房子,我会负责修理。」
五指屈成虎爪,便要拱背窜出,忽听紫灵眼喝道:「我说了住手!都到我屋里来。」
语调尖亢、口吻悠断,竟是当日屋中那「大师父」的声音。
巨汉如遭雷殛,颓然放落了爪子,振臂而去。紫灵眼等他走远了,才对耿照道:「跟我来。」
目光垂落,并不与他相望,声音又恢复成略带沙哑的磁媚,转身迳向廊底走去。
她的背影更见婀娜,臀股浑圆,双腿修长,行走之时步子细碎,腰肢款摆,丝缎般的长发随之轻晃,衬着雪白单衣、绷紧的绸裤,益发精神。
紫灵眼是宝宝锦儿之师,年龄断不能少于卅五,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不通世故的天真,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清冷,胴体既有妇人之丰润,苗条又似少女,梨臀柳腰尤为一绝。耿照不敢多看,低头走进廊底的偏间内。
屋中一灯如豆,四把椅子分置两侧,巨汉与符赤锦相对而坐,紫灵眼则在巨汉身边坐下;符赤锦向耿照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身畔。
居间榻上,一人盘坐于阴影中,形体小得异常,宛若童尸。乌亮的黑缎由他头顶覆下,几乎盖满全身;黑缎的末端略显参差,扎扎刺刺地延到灯光所及处,竟是大片发毛。
方才交手时,耿照已认出巨汉便是宝宝锦儿的二师父「虎尸」白额煞,他那把椅子较其余宽大,才容得异常魁伟的身躯。焰光下无所遮掩,赫见他上身精赤,肌肉纠结,亦生满虎纹细毛,甚是奇异。
兴许是意识到耿照的视线,白额煞「哼」的一声目露凶光,尖锐的指爪拈过一件灰褐大氅披上,仍是开襟袒胸,露出白毛茸茸的壮硕胸膛,配上那双鲜黄猫眼,便如一头白毛大虫踞椅而坐,跷起了二郎腿,形容是活脱脱的猛兽,举止却像是人。
照这情形看来,杨上之人便是那浑无声息的「大师父」了。
耿照凝目望去,却看不透幽影中的实体,自也不闻呼吸、心跳之类,细辨下竟连一丝气味也无。紫灵眼的苜蓿幽香、白额煞的湿浓兽臭,俱逃不过碧火神功所察,只有那「大师父」所在之处,声音、光线,乃至气味都被吞噬殆尽,再无点滴发散,犹如具体而微的无底深渊。
「少年,你的事,我已听女徒禀报。」
那「大师父」尖亢的枯老童音从幽影中传出,覆盖全身的浓发动也不动,声音仿佛自虚空发出。耿照一凛,立时醒觉:「是腹语术!」
却听「大师父」续道:「我叫青面神,乃游尸门一系、下尸跷部的大长老,不过你应该没听过我的名号。你叫耿照?」
耿照正欲起身回话,忽觉喉间搔痒,一股奇异的悚栗如雷殛窜上背脊,随即听见自己开口道:「不必了,坐着回话。」
竟是青面神那尖亢诡异的苍老童音!
符赤锦花容失色,急唤:「大师父!」
紫灵眼也为之色变。白额煞低吼道:「坐下!你大师父自有分寸,轮得到你说话!」
虎目一睨,身旁的紫灵眼欲言又止,以目光示意符赤锦坐回原位。
耿照一惊之下连忙捂口,忙运功提防,鼓荡的真气激得衣袂「泼喇!」
劲响,这才发现护体真气并无反应,显然青面神所用非是内息外功,而是更加玄奥的力量。
若在数月前,打死他也不信世间有此异能。但亲眼见过妖刀之能、领教过宝宝锦儿的「赤血神针」,再被化骊珠整得死去活来之后,耿照对此已能处之泰然,惊愕不过一瞬,旋即垂手敛息,躬身坐定,恭恭敬敬回答:「是,大师父。弟子叫耿照,王化镇龙口村人氏,祖上在圻州阁莱郡。」
「央土出身啊,你爹是中兴军的?……」
回青面神未再使那「借喉传声」的奇术,倒像殷殷垂问的老父爷亲,唯恐爱女所托非人,嫁进了不好的门第。耿照忽觉亲切,老老实实回答:「是。」
「你也是流影城弟子,还有七品官衔,是么?」
青面神又问。
「是。」
「你未练过本门「太阴炼形功」,却能受我《青鸟伏形大法》之传声而未绝,另与老二赤手空拳对了几十招,这身内外功夫,决计非是白日流影城所能教出。」
青面神问道:「你是何人门下?」
耿照不假思索,抱拳回答:「弟子幼年会得一异人传授武功,但异人未曾显露姓名,便即离去。偶然间,弟子以他老人家所授的武功为本城立功,席上观海天门的胡彦之胡大爷说是刀皇武登庸的刀法。」
青面神「嗯」了一声,似对这答案很满意,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已知晓,我游尸门只余寥寥数人,七大派视我等为寇仇;且不论七派,昔年本门于黑白两道,树敌也够多了,一旦行踪泄漏,随时有性命之忧。」
这话符赤锦已说过,耿照并不意外,沉默点头,并末接口。
青面神顿了一顿。「若有一天,有人要杀女徒,你待如何?」
耿照想也不想,昂然挺胸。
「我会誓死保护她。」
「若是流影城主之命呢?」
「我仍会保护她。」
「倘若是你至亲之人要杀?」
耿照忽想起了横疏影。不过转念又想:只要宝宝锦儿并未滥杀,又或干下什么十恶不赦之举,就算冒着惹恼姊姊的风险,也须尽力化解二姝心结,莫说杀了宝宝,连要他撇下不管亦不能够,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于是坚定点头:「我将誓死保护她。」
「利禄功名催不动,至亲柔情劝不得,那武力压迫呢?」
青面神缓道:「若是你那刀皇师父亲来,非杀女徒不可,你待如何?」
耿照仍是摇头。
「我会保护她。」
一旁白额煞拍几冷笑:「不惜违抗师父?好大的口气啊。那「奉刀怀邑」武登庸是何许人,他要杀一名女子,你能在刀皇手底下保住人来?无知!狂妄!」
耿照想了一想,沉声道:「刀皇前辈的武功,弟子连千百分之一也不及。但弟子想,只消不惜生命,我有自信在当世任何人的手底下保住宝宝锦儿。肯拼一死,必能护卫她周全。」
符赤锦一怔,忍不住掩口,眉头微动,泪水蓦地涌满眼眶。
耿照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柔荑,本还担心自己应对愚鲁,难免要说错话,得罪了她三位师父。此际豪语出口,反倒胸怀一宽:「我对宝宝锦儿,本是如此,这又不是说假话骗人,有甚好担心的?」
「听到了么,老二?」
青面神淡淡开口,却是对白额煞说。
「花言巧语,谁不会说?」
「以少年的武功,杀出去便了,也未必能留得住他。犯得着么?」
「那还不是为了宝——」
巨汉忽然住口,虎面阴沉,默然良久,哼的一声别过了偌大虎头,猫儿似的裂颚嘴角似带一抹笑意。
符赤锦回过神来,惊喜道:「大师父,您——」
「女徒,你眼光不差,看上的夫婿是个人才。五年之内,当可练至傲视东海的境地,须于寰宇之内觅敌手。」
青面神的语声虽尖亢,口吻却一派悠然。「但他脑筋不大灵便,以后有你辛苦的了,莫怨大师父没提醒你。」
符赤锦晕红双颊,喜不自胜,拉着兀自发愣的耿照双双跪地,朝青面神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宝宝自作主张,没能先禀告三位师父,还好大师父疼爱宝宝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