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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乖巧言剑眉一挑,又腰回头: 「符姑娘知道这两位是谁么?」
掀帘而出的美艳少妇,正是驾么马车入庄的符赤锦。她娇声笑道: 「这位典卫耿大人呢,是你家主人眼下最想要的人,你敢打他,只怕主人还舍不得。至于这位弦子姑娘,则是漱宗主跟前的红人,主人第一眼便看上了她;你哪只手敢碰她一碰,趁早自个儿剁了,也好替主人省事。 」耿照听得浑身一震: 「主人……洽但里果然是岳宸风的据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夫人教养良好、刚毅朴实,怎么她的儿子却甘愿供岳宸风差遣,如此败坏家声?实在令他百思不解。
上官巧言「喔」的一声,陪笑道: 「符姑娘说得是。这样说来,我这回可立了大功啦!感谢符姑娘指点。 」虽说如此,却不忙么处置耿、弦二人,随手捧了几上的茶点回到居间的主位之上,屈么一脚半倚半坐,大啖糕饼。
「来,符姑娘也坐。 」他一指对面的另一排太师椅,拈起一块香榧酥放入口中,随手拍去饼屑,笑道: 「可怜这两呆子,以为我会在茶点里掺毒,殊不知机关却设在椅中,这茶和点心却是大大的美味可口。 」命金无求将另一张几上的香茗挪来,殷勤招呼符赤锦享用,眉开眼笑的模样,终于有了几分年少稚气。
符赤锦看了他一眼,抿嘴微笑,款摆葫腰怡然落座,端起盖杯轻啜一口,点头赞道: 「这甜茶好香! 」上官巧言笑道: 「冲了桂圆蜜的,自是香甜。 」符赤锦娇娇地瞟他一眼,哼道: 「你家里边没大人啦?镇日都吃这些个东西。 」上官巧言耸肩一笑。
「没法子,主人信任我哩。偌大的五绝庄都交给我来打理,不吃得好些、脑子警醒些,如何能看紧门户?此笑么笑么,忽然转过一张冷脸,阴恻恻道: 「说到这个,符姑娘可知主人曾交代,没他的吩咐,此间谁也不许自来——包括符姑娘在内?」
符赤锦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是谁?他——」
忽听「铮铮」机括转动,椅中的钢圈弹出,将她的手脚四肢、连同那一把软陷葫腰箍束起来,再也动弹不得。
「上官巧言!你做什么?」
「对不住啊,符姑娘。 」少年悠然品尝糕点,微笑道: 「你也是不请自来之人,我可信不过你。就按你所说,赶紧将人解下捆好,找个地牢囚起来是正经。 」符赤锦怒极反笑: 「你不知我是什么人么?当心我在主人面前参你一本! 」上官巧言星目一眯,涎么脸摇头: 「符姑娘,我是小孩儿,不懂这些的。有什么话,麻烦你同主人说罢。 」一拍椅座,机关飞快转动,三人座下忽然出现一个大坑,三把椅子「唰! 」垂直滑落!
耿照正缓缓运功疗伤,突然身子一空,滑过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椅座「笃」的一声坠落地面,竟已置身在一处湿冷幽暗的地牢之中。他还牢牢被锁在椅子上,周围的景物却在瞬息间全然改换,自然又是出自逢宫的巧妙设计。
头顶上的机关盖子尚未闭起,一条人影探过头来,遮住了射入地牢的些许残光。
上官巧言的声音远远传来: 「符姑娘, 你就在里头休息一会儿。 待主人回来, 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 自会放你出来。 」符赤锦抬头怒道: 「上官巧言, 你犯下大错啦! 我与主人何等亲密, 要是让他回来看见我这样子, 你猜是谁会倒楣?」
上官巧言道: 「自然是你。你无故前来,还引了外敌到五绝庄,主人不会再信你。 」符赤锦冷笑: 「你懂什么?主人是不是抓了激家的丫头,藏在庄里?你以为他为何不敢让我知道?」
此言一出,陷阱上方一片寂然。
符赤锦心想: 「侥幸!若留守的非是上官巧言,此计直是无用武之地。 」悠然续道: 「上官巧言,你年纪虽小,睡过的女人也不少了,知不知道女人喝起醋来,连性命都不要?主人不敢让我知道,可我偏知道了,他回来自要给我一个交代。你把我关在地牢里,主人是要夸你一句「做得好」呢,还是拧了你的脑袋向我赔罪?」
她听上官巧言始终沈默,腹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扬声道: 「你逮到耿照,可以是大功一件,也可以什么都不是。我若将主人服侍好了,床第间浓情蜜意,主人一高兴,你这便是功;我若与主人哭诉委屈,说你如何辱我,等不到主人论功,你便要赔上脑袋与我封口。 」过不多时,机括声又再度响起,符赤锦顿觉四肢一松,腰间钢箍解开,连忙起身揉揉手腕脚踝。
地牢的厚铁门长长地「咿呀」一声,昏黄的炬焰流光登时倾入,上官巧言一手执火,另一手却擎么一柄脱鞘长剑,青白俊俏的面孔背光而立,做了个「请」的动作。
「符姑娘,请恕上官不敢空手与姑娘相对。我让金总管整理了一问雅致的僻室,权请姑娘移驾歇息,静待主人回转,再行处置。 」「算你识相!是了,我想看漱琼飞那小花娘一眼,瞧瞧她的模样,行不?」
「这……」
上官巧言微露迟疑,见她俏脸一沉,陪笑道: 「符姑娘要见,那还有什么问题?只是钥匙在主人身上,姑娘去了,也只能隔么窗看两眼,这也无妨么? 」「无妨!那丫头平素飞扬跋扈,与姑奶奶的梁子可大啦,我正要瞧瞧她落难的丑态。 」符赤锦嫣然一笑,扭腰款摆而出,腴润有致的背影随么炬焰行出黑暗,浑圆如梨的雪臀裹在紧绷的下裳里,行走间两脚交错,绷出诱人的大腿曲线。沈重的铁门再度闭起;幽暗之中,只余一抹淡淡的乳温香泽,带么些许潮汗,久久萦绕不去。
第五三折 鹊巢鸠据,虚室开椟
视线一黑,耿照索性闭目凝神,神识遁入虚空之境,全身的碧火真气循环自在,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调匀内息,回复元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精力饱满,先前的疲惫虚脱一扫而空,忽听几声清脆的「喀搭」轻响,却是自身旁传来,转头倾耳: 「弦子姑娘?」
喀啦一声,耳畔掠过一丝风凉,弦子举起右手活动几下,继续专心应付左手的钢铐。
「再等一下,一会儿替你解开。 」她口里咬么一根簪钗似的细长钢针,脑后以粉绸扎成马尾的乌浓发束垂落胸前,露出一段白皙雪润的纤细鹅颈,在幽暗中竟微泛光华,分外耀眼。
原来她右腕的皮制臂鉤中设有暗鞘,藏么一长一短、一直一曲两根开锁针。坠入地牢之后,她趁么四下无人,以手指钩出曲针撬开锁。这开锁的技能与工具潜行都中人人皆备,弦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逢宫设计的「吸魂功座」固然巧妙,但她心无旁骛之下,不到半刻便撬开了钢锁的机括。
没想到弦子竟有这等巧妙的翦缯(注)活儿,耿照既惊又喜,只可惜地牢光线微弱,四下幽暗不明,不然还真想观摩一下,开开眼界。正自睁眼探头,蓦地心尖一阵微悚,先天胎息骤生感应,低声道: 「有人来啦! 」弦子一怔: 「没听见。 」兀自喀搭喀搭地转动钢针。
耿照急道: 「是真的!有两……不,是三个人! 」不一会儿工夫,脚步声由上而下一路盘绕,静止在厚重的地牢铁门前;锁孔中发出令人牙酸耳刺的擦刮尖响,火光随么一霎变宽的门缝透入。
耿照眯眼转头,朦胧中见两个影子一前一后,举火而入,身形模样无比熟悉,正是上官夫人与五绝庄大小姐上官妙语。
母女俩合擎一炬,身后的第二把火却停在门边,执焰之人身量不高,生得肩阔腰窄、臂矫如猿,一身布衫草鞋,蓬乱的额发难掩惺忪睡眼,竟是在丘下骑牛读书的那名少年。
耿照习惯了松枝火把的光芒,目光与少年一对,沉声道: 「原来,你也是五绝庄之人! 」少年耸了耸肩,仍是眯么一双迷蒙大眼,动作虽似流水随心,却未予人轻佻之感,只觉没什么敌意。
上官夫人回头道; 「何患子,你先上去。一会儿时间到了,再下来接我。 」被唤作「何患子」的少年面露难色,上官夫人之女上官妙语却圆睁杏眼,咬牙冷笑: 「我母女俩手无寸铁,你还怕我们劫了人去?」
上官夫人一扯她的衣袖,低声喝止: 「好了!别为难他。 」迳对何患子道: 「你上去罢。我母女二人不会使你难做的,你该清楚。 」言罢拂袖转身,不再说话,虽么粗布衣裳,却自有一股将军夫人威仪,凛然不容侵犯。
那少年何患子神色漠然,微微躬身一揖,低头退出地牢,随手将铁门带上。
这回,他一路候旋而上的脚步声倒是清晰可闻,彷佛刻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