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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宸风馀光瞥去,果然见贮装赤眼刀的那只乌檀琴匣横放在梁上,背匣的革带与琴匣一角染有墨一般的深浓赤赭,一看便知是半涸之血;其量之多,还沿着壁角缓缓淌落一抹乌红,只是没于隳墙败土之间,也不怎么惹眼。
“她不知耿照紧要,没准真是一刀杀了,取其财货珍宝。”
岳宸风并未全信,只是盱衡情势,先求五艳研心散的解药,生离此地,以脚尖在地上写了个“逃”字,又望了梁上一眼。明栈雪却轻轻一抿,探出莲瓣儿似的小巧白绣鞋,将那“逃”字抹去,写了个“海”字,抬眸望了琴匣一眼,笑意嫣然。
岳宸风面色铁青,迟疑片刻,咬着牙缓缓点头。
明栈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姥姥,昔日在总坛之时,妳对我虽说不上好,却做到了‘公平’二字,该骂则骂丶该赏则赏,与旁人并无不同。我怨恨师傅丶怨恨姊姊,怨恨天罗香众人,独独不怨恨妳。”
门外,蚳夫人拄杖默然,良久才道:“到了这步田地,说这些都已迟啦。早在妳盗《天罗经》反出宗门之时,妳的下场便已注定,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
忽听门里一声低呼,明栈雪急道:“哎哟,姥姥!妳怎地给说了出来……”
突然惊叫:“你……你想做什么?那是我师门的宝物,你休想……啊——”
从网罟望进去,岳宸风魁梧的身形恰恰挡着明栈雪,果有几分侵凌的模样。
蚳夫人心念一动:“莫非她未将身怀《天罗经》一事透露给他知晓?不好!”
乌枵杖一点,小小身子凌空飞起,扑入山门:“撤!”
拐杖所指,雪练蛛网应声两分。
山门之中,岳宸风早已蓄势待发,听得脑后风至,霍然转身;只见蚳夫人已至,左手食丶中二指宛若鸟爪,径取岳宸风双目!
这本是兵法中常见的“围魏救赵”之计,蚳夫人毕竟年老血衰,又是女子,先前吃过岳宸风掌力的亏,不欲正面相擀。谁知岳宸风不闪不避,闭上眼睑,竟以人身之中最柔软的双目相迎!
蚳夫人乃当今七玄界数一数二的大长老,平生经历过无数风浪,生死相搏之际,谁敢平白卖一双照子给她?不觉气恼:“兀那小子,敢置老身于胡底!”
半空中易虚为实,指钩朝他目中插落!
“笃”的一声,岳宸风面上金芒一闪,指尖却未入肉溢血,所刺脆韧如革,不像是柔软脆弱的眼珠,倒像一指戳中了眉骨。这样的横练硬功蚳夫人闻所未闻,一怔之间岳宸风双掌交错,“唰!”
一声扯下她的数层缠腰,屈膝上顶;蚳夫人叠掌一接,顺势飘退。
岳宸风扯烂缠锦,一把从漫天花碎中攫住黑丸,送入口中,反手扣住明栈雪的腕脉,将她掳至身前!
“你!”
明栈雪咬牙一抬头:“不守信用!”
岳宸风纵声长笑:“与虎谋皮,谁人之过!”
蚳夫人双足落地,挥舞木杖,蛛网正欲重新织起,岳宸风挟着明栈雪踏前一步,狞笑道:“老虔婆!妳要《天罗经》还是一团烂纸?”
蚳夫人面色一凝,伸手制止左右,挑动疏眉,低声道:“你待如何?”
岳宸风道:“我不欲与天罗香为敌。就按照妳原先提议,这小贱人交给妳们,天罗香让条路给在下离开,莫要逼虎伤人。”
心中却暗自盘算,先带赤眼离开此地,回头再趁蚳夫人落单之时下手袭杀,又或命五帝窟众高手牵制,伺机夺回明栈雪。
蚳夫人不欲节外生枝,点头道:“如此甚好。阁下武艺高强,可要划下道儿来,日后江湖相见,天罗香才不致错杀了朋友?”
岳宸风笑道:“区区贱名,便不劳夫人费心了。”
挟着明栈雪走上前去,蚳夫人也拄杖缓步而入。
明栈雪忽道:“岳宸风!我以《天罗经》交换一条生路,你竟要将我交出去?”
岳丶蚳两人双双停步,蚳夫人心想:“他是‘八荒刀铭’岳宸风!自诩正道,必不遵守与七玄中人的约定……难怪,难怪他不敢以姓名示人!”
岳宸风却是暗叫不好:“小贱人移祸江东!”
正欲辩解,顶上“呼”的一声落下一物,蚳夫人的距离较近,杖尖一翻一挑,稳稳将那物事按在地上,正是乌檀琴匣!
岳宸风眼中杀机一露,蚳夫人对他已无点滴信任,两人仅静止一瞬,双双动起手来!
便在此时,明栈雪忽伸手往踝边一抹,似是割断了什么,如箭离弦般掠向破窗!
蚳夫人被岳宸风的雷绝掌震退两步,已然追之不及;岳宸风施展形绝,堪堪追至明栈雪身后两臂之遥,伸手难及,索性凌空一掌,正中其背门。
明栈雪藉势撞在破窗外的天罗蛛网上,伸手一抹,整个人便穿了出去!岳宸风恍然大悟:“是那柄匕首!她定是藏了部分碎片在掌间!”
既失一鹄,不可再失一鹿,忙将琴匣负在背上,纵身跃出山门。
院里高高低低据满了黑衣彩带的妙龄女郎,地上横躺着几具尸体:窗边两人,井畔一人,半圮的围墙被穿破一扇窗格,四周布满血迹。蚳夫人拄着拐杖,静静踏着青石砖地凝视着岳宸风,眼角垂落的衰老目中蕴有精光。
一名女郎翻墙落地,恭恭敬敬地跪在蚳夫人身前。
“启禀姥姥,墙外有三名姊妹不幸殉难,算上落井的两人,死者共计八名。那人已不见形迹。可要继续追赶?”
“不用。妳们撞在她手里,也只是白白牺牲而已。”
蚳夫人轻道,双目却牢牢盯着眼前之人。“岳宸风,交出《天罗经》天罗香上下决计不为难你。”
岳宸风冷笑。
“妳是她姥姥,岂不知明栈雪说谎成性?小贱人出手狠毒,天性淫冶放荡,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多了,这等信口雌黄的无聊话语,夫人切莫当真。”
蚳夫人微微一怔,才省起他口中的“明栈雪”原来是记忆里那个白衫白裙丶明艳不可方物的小女孩。
那是她闯荡江湖之后,自己取的名字罢?印象中蚳夫人从没喜欢过她。她这辈子看过太多丶太多血淋淋的例子了,女人太美,只会替自己和别人带来灾祸,便是十几岁的小女娃也不例外。
她暗自叹了口气,决定在此时此刻稍稍纵容一下自己,做一点任性的事。——天罗香的女子纵使十恶不赦,也只有我等天罗香之人能够针砭处罚!
这事,死也轮不到外人插口。尤其是自诩“正道”的臭男人!
“我也不想当真。”
蚳夫人低道:“你把背上的木匣留下,全身脱得赤条条的,证明你身上没有《天罗经》之后要走要留,任君自便。”
“也好。”
岳宸风口含黑丸,深吸了几口冰凉乾冷的夜息,确定全身真气运转如意,五感尽复聪明,活动活动指节,狞笑道:“我一直想试试,失了‘七玄界第一武典’的天罗香,武功究竟还剩几成!”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耿照全身血脉一通,四肢终于恢复自由。
他跃下神坛,伸展酸麻的肌肉关节,忙不迭地拍去头脸沾上的蛛网灰尘。
不久前,岳宸风才凭着一双肉掌杀出破庙,中庭内遍地都是被他一掌震死的蛛门女郎,蚳夫人率领剩馀的手下追了出去。原本一团混战的激烈战场,如今只馀冷风习习,说不尽的凄冷寥落。
耿照弯腰揭开一具女尸的面巾,虽瞠目吐舌丶死状凄惨,但扭曲苍白的五官依稀辨得出主人芳华正茂,也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
他本想将尸首就地收埋,又唯恐岳宸风去而复返,连挪动尸首排列在一处亦不可得,心中为诸女暗诵佛号,忽然膝弯发软,一阵地转天旋,蓦地想起:“是……是那个什么‘五艳研心散’的毒!”
扶着古井边缘想稳住身形,手掌却在井缝里的青苔上一滑,整个人头上脚下跌了进去。
噗通一声,冰寒刺骨的井水涌入口鼻,耿照双手乱攀,好不容易抓住了嶙峋错落的井壁砌砖,仰头冒出水面,一边呛咳,一边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好不容易把肺中的积水呕出。
这井昔日是庙中修道人所用,破庙占地不小,想来极盛时要养不少徒众,井虽挖得不深,井栏却做得宽大。若非如此,以耿照倒栽葱似的扑跌入井,光是狭窄的井壁便能撞得他头破血流,枉自送了性命。
他攀着井壁,支撑身体不往下沉,双眼渐渐习惯黑暗。
透过头顶照落的一点月光,赫见水面上浮着一大把丶一大把的黑发,左丶右丶对面的井壁处各都搁着一具女尸,耿照想起适才明栈雪穿出院墙时,顺手杀害数名天罗香弟子,其中坠入井中的有……两人。
他忍不住全身发冷。
左手边和右手边的女尸面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