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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抓了抓头发,显得格外委屈,“看来咱们得干地下工作了,你可真能伤我的心。”
他翻身下床,依依不舍地挪到窗台边上,还在做最后的祈求,“你确定你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吃早餐?或者送你去上课?”
“不需要,百分之百确定。”
残酷的,无情的盛永爱!
他缩着身体钻过窗户,素素却说:“你能帮帮安东尼吗?”
海因茨没说话,抬腿跨到邦尼特家。
他可真生气啊,小蜜糖第一次求他,居然是为那个愚蠢又丑陋的法共。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个红头发小矮子看她的眼神太不一般,就像他自己,是的,就像他这样着迷。
安东尼在当天晚上回家,布朗热太太哭得惊天动地,塞纳河都要因为她的眼泪涨潮,但是布朗热教授依然保持着难以言说的态度,他抖着一张旧报纸说:“就该让你多吃点苦头。”
安东尼在党卫军手里确实吃了不少苦,巴黎的党卫军好像整天什么事都不干,除了揍他。他的脑袋被揍得嗡嗡响,仿佛有一辆蒸汽火车在脑子里来回开动。
素素倒了一杯代咖啡塞到他手里,“你还好吗?厨房还有曲奇饼干,我去拿——”
安东尼突然抓住她的手,他的深棕色的眼睛里布满恐惧,他颤抖着说着,“胡塞德和约翰被他们枪毙了,为什么……为什么留下我?我解释不了,同志们一定不会相信我的。”
“你得找个真正的同志,而不是一群激进学生的小打小闹。”布朗热教授冷冷的讽刺他,“从明天起老实待在家里,免得被你的同志们暗杀。”
巴黎局势混乱,青年学生们比共产党骨干更加激进,难以控制。
晚上十一点,海因茨半躺着听广播,堂而皇之地霸占了素素的床。她原本温馨柔软的小床在海因茨颀长身体的对比下,显得异常狭小,甚至连个落座的空余都没有。
当然,她懒得跟他凑在一起,素素更乐意坐在书桌前面复习当天的大学课程。
“你是不是内务部的?”他吃着黄油饼干,举着今天下发的俄语手册,叽里咕噜地说着发音奇怪的俄语。
“集体农场在哪?”他又说了一句,这回更怪了。他不得不抬起头向身边的多语种人才求救,“亲爱的,你能帮帮我吗?”
素素放下笔,坐到他身边来,海因茨很快缠住她的腰,把那本俄语手册晃到她眼前。素素清晰地读出来,“集体农场在哪里?”
海因茨跟着念了两遍,这下好多了,终于不是奇怪又生涩的德语腔。“亲爱的,你可真是个语言天才。听我的,别把时间都浪费在无聊的建筑学上,你得学会发展天赋,就像我一样。”
“像你?”她不得不表达疑惑。
“当然,像我一样。全力发扬我的战争天赋,不过这得感谢元首,让我有了用武之地。”
素素抿着唇不说话,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她心情低落的标志,海因茨很是机灵地选择换个话题,他指着俄语手册问,“这一句怎么念?”
“他是你们的政委吗?”
海因茨又跟着她学了一遍,并且得意地说着,“怎么样?多亏我也是多语种天才,才能跟你如此合拍。”
素素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浅金色短发,就像夸奖一个淘气的小男孩。
“亲爱的,你真温柔。”他抱住她,在她肩上流连忘返。有一句话他没能说出口——亲爱的,你真像我的妈妈。
这话估计没人喜欢听,即便是东方来的姑娘也一样。
在这可以收到英国电台,他们听着播报员用模糊的声音说:“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对苏德之间即将爆发战争的谣言进行了谴责:‘这是显而易见的拙劣宣传。’”
海因茨脸上露出嘲讽和鄙夷的笑,他放下俄语手册想到今天在例行会议上获得的来自元首的“政治委员命令”,命令明确表示对布尔什维克分子来说,怜悯或者是尊重国际法都是虚妄的对付他们只能用野蛮的亚洲式方法。”
真是愚蠢。
他对斯大林的智商表示严重怀疑。
“你要去东方吗?”素素问着,她漂亮的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
海因茨的心变得柔软,他亲吻着她的眉梢说:“别担心宝贝,我会在圣诞节之前赶回来,咱们还能在圣诞庆典上跳支舞。”
素素闭上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
海因茨觉得她的忧愁有点多余,他是战无不胜的第三帝国国防军战士,他的黑色怪物五号坦克能够毫不留情地碾碎一切布尔什维克分子,或许秋天还没过完他们就已经在克林姆林宫插上万字旗。
“你会想我的,对吗?”
她点点头,虚弱而勉强地笑着,“别让自己受伤。”
“当然。”他开心地亲吻她手心,雀跃地说道,“我会给你写信的,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偷偷寄到邦尼特家。”
“好的。”
“放心吧亲爱的,我绝不会被斯拉夫姑娘迷惑,我心里永远只装着你,素素。”他眨了眨眼睛,开心地说着俏皮话。
素素说:“苏联很冷,即便是波罗的海海岸上的圣彼得堡也一样。”
“不用怕,用不了三个月就能踏平苏维埃,我们连一件大衣一双厚袜子都不用带。”
素素突然无话可说,她沉默地靠着他,他的勋章刺着她侧脸的皮肤,稍微有一些疼。
电台还在继续放送,播报员提到,“维希法国首相皮埃尔·拉瓦尔说:“法国并不想被‘解放’,她想在与德国合作的情况下决定自己的命运。”气得布朗热教授把茶杯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安东尼被仇恨充斥头脑,他大喊着,应该把这群法奸拖出去枪毙!绞死!
汉斯最近很发愁,除了要整编营队训练新兵之外,他还得在法兰西学院里找到一位乐意帮忙的日耳曼姑娘,虽说这是长官的命令,但实在有点难为情,“你得跟建筑学院二年级的中国姑娘合张影。”
“为什么?”
“事后我会付你四十法郎。”
“你可真是个变态。”
可怜的汉斯有口难言,他的委屈都必须藏起来,他心里苦。
不过最终他付出去了四十法郎,照片上的素素没搞清楚状况,有点傻傻的,在海因茨眼里比她优雅的时候更加可爱。
在这个沉闷的夏夜,巴黎的年轻男女们在塞纳河畔举行舞会,形式非常自由,对舞蹈和穿着都没有限制。
素素在下课后被维奥拉拽到人群中参加舞会,维奥拉和穿着军装英俊非凡的赫尔曼在舞池中央尽情舞蹈,维奥拉一袭红裙,理所应当地成为焦点,但总免不了身边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大多是表子,法国的耻辱,不要脸的妓女之类的唾骂。
素素低着头,慢慢退到人群外面,突然间她被一名“素未谋面”的男士托住后腰,将她带到舞池中央。
男士带着贝雷帽,穿着老旧的棕色格子外套,一身青年学生或者蓝领工人的打扮。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用他性感低沉的声音说:“亲爱的,赏脸跳支舞吗?”
Chapter21
棕色的帽檐下面,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就像个玩世不恭的小少爷,穿着平民的服装假装贫穷。
素素被他带着不断旋转、舞蹈,在欢笑声中他抱着她不停转圈,最后在音乐停止的那一刻他吻上她美妙的红润的嘴唇,肆无忌惮地在人群中宣泄着他的快乐。
身后的赫尔曼仿佛认出他来,正皱着眉往前走,他压一压帽檐说:“快跑!”
下一刻就拉着素素穿过人群向寂静的街尾跑去。
乐队已经开始演奏下一个曲目,欢笑声离他们很远,海因茨找到一块阴暗角落紧紧抱着她,他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凝望着她,“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爱你,亲爱的,我被你勾走了魂魄,我为你患上了失心疯,我绝不能失去你——”
素素红着脸,踮起脚,亲吻他略显苍白的嘴唇。
她的主动令他疯狂,他们在小巷中忘情拥吻,她属于他,他也属于她,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了。
是的,绝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热情的疯狂的吻居然是由海因茨喊停。
他捧着她的脸,喘着气说:“听着宝贝,你得适当阻止,不然我真不知道我会干出点什么疯狂的事。”
素素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漆黑闪亮的眼睛望着她,在这个目光当中,他们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别害怕,我会回来的,很快。”
她靠在他肩上,静静地等心跳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