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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凡高紧紧盯着谢明高,可任凭瞪眼神功再厉害,也抓不住谢明高眼睛。
的确,袁闲云方才故意提清欠工作,就是在提醒谢明高该还人情了,且他今次主动站出来为薛向说话,乃是一箭三雕。
其一,阻止再有孔系人马进入行署班子;其二,拉拢就有些好感,和战斗力惊人的薛老三;其三,就是引谢明高下水,彻底动摇孔凡高在行署的绝对统治。
说起来,想让谢明高反水,是很困难的,毕竟孔凡高的势力实在太大,其根基压根儿不在行署,而是在地委,地委委员会为其所掌握,因此,尽管孔凡高不屑于拉拢行署的任何人,可谁都得顾忌孔凡高的庞大力量,不会与之放对,而会附之尾翼,免受其打压。
当初,谢明高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靠近孔凡高的,而谢明高同时也是地委委员,在地委会上,自然也算是孔凡高的势力。
不过,谢明高的靠近,也只靠近,而非死忠,这种靠近乃是因政治利益而存在,当自己利益受到侵害时,这种靠近自然会变作远离。
谢明高原也不可能因为薛向助了他一把,就在会上明着和孔凡高反水,同时,他和孔凡高之间的那根刺,也不是在他无法完成清欠任务,找孔凡高说项,被婉拒时,埋下的。
这根刺的根源,还是在此次德江钢厂换厂长上。
原来,谢明高的小儿子谢小亮,是地委副书记孙宜宾侄子孙磊所开办的那家德江建材城的主要股东之一,彼时,孔凡高运作了他线上的刘明道接任了德江钢厂一号,德江钢厂那块双轨制的肥肉,便让其子孔霸的神虎贸易公司,从德江建材城抢了过去。
这才是,谢、孔二人的裂痕的根由,这也是孔凡高为何不愿在谢明高完不成任务时,同意代其转圜。
因为老孔知道,如此大的经济利益造成的裂痕,是不可能靠几句话就弥补好的。
不过,孔凡高也不怕谢明高如何,因为他知道姓谢的是个明哲保身的性子,定会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孔凡高忘了,兔子急了也咬人,这不,谢明高就在关键时刻,冲他孔某人下了口!
袁闲云,谢明高先后举旗,让孔凡高措手不及,与会众人亦是大震,便是准备紧跟宋祖贵反驳谢明高的邱庆春,也赶紧闭了嘴。
无他,只因袁、谢二位副专员的份量,太重,这二位不只是行署副专员,还同是地委委员。
他们二位同气连声,便是起了滔天风波,如此波诡云谲,中立者谁敢在风向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手。
啪!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孔凡高的茶杯,被他用胳膊扫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他呵呵一笑,对赶上前来收拾的宋昆道:“小宋,别拣了,你说我呀,这还没老,就定不住盘子了,连个杯子也握不住,握不住咱就碎了,换新的。”
一句阴阳怪气的双关语道罢,又听他咳嗽一声,接道,“行了,今天的会议,重点是传达中央的指示,至于增选副专员之事,只是在会上通个气,我提议的是教委主任夏邑同志,既然同志们争议很大,那就走正规程序吧!”
第五十四章我不同意
袁闲云脸色一暗,抱歉地看了眼薛向,后者八风不动,回了他个微笑。
的确,掌控了地位会,和身为行署一号的孔凡高,在人事上的权力,实在太大了。
来,行署班子就不是决定人事任命的地方,孔凡高之所以在会上,提一嘴增选副专员的事儿,无非是想在行署班子上形成合议后,以行署的名义,上报地委委员会议。
如此以来,地委会上遭遇的阻碍就会降到最低,毕竟,行署集体决议,又是行署那边的事儿,没有谁会冒政治风险,否决这种提案。
再一个原因,那就是,提议由地委报到省委,省委也会因为看重是德江行署班子联合决议,而抬手放过。
如今,袁闲云,谢明高作梗,虽然让孔凡高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可孔某人掌控的地委委员会议,还是会通过这个提案,上报省委,届时,大多数情况,也会获批。
孔凡高得意地扫了众人一眼,狠很一推椅子,便站起身来。
谁都知道他这个动作,意味着会议已经结束,众人皆低着头开始收拢笔,,静待孔凡高说散会。
谁成想孔凡高散会二字没出得口来,始终寂寂不语的薛老三发话了,“孔专员,我不同意向省委推荐夏邑同志!”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仿佛在会场炸响了巨雷,霎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陆振宇刚点着的烟,因为嘴吧张开,烟蒂斜斜地黏在薄薄的下嘴唇上,明灭的烟头不住摇曳,那造型可比小马哥酷多了。
“呵呵……”
孔凡高盯着薛向。忽然笑出声来,阴恻恻的声音,仿佛毒蛇正在吐信,激得众人齐齐醒过神来,一个个正襟危坐,紧紧锁死交锋中的二人。
袁闲云更是在气闷不已,暗道,姓薛的,果然是少不经事。年少轻狂,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仗着嘴皮子利索,僵住了孔凡高数次,如此就想参与到德江的政治角逐中去。何其幼稚!
“薛向!”
宋祖贵猛喝一声,方要继续咆哮,却被孔凡高挥手阻住。
忽然,他一伸手,拖过那张厚重的楠木靠背椅,又坐了下来,微笑道:“薛向同志。请你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陆振宇心头猛地一颤,知道坏事了,他太了解孔凡高了。这种了解是从无数次对面观察孔凡高的眼睛,总结出来的经验。
此刻,孔凡高虽然在笑,可他那微微眯起的鸡皮密匝的眼角。已经跳如急雨,这分明是暴走的征兆。
“薛向同志。你没喝醉吧,什么时候推荐干部,轮到上你……!”
“我说过,请薛向同志说话!”
孔凡高重重盯了陆振宇一眼,一字一句地道。
陆振宇一个激灵,立时闭了嘴,心中也是暗骂不已,老书记怎么会有这样二愣子一般的侄子,别人叫你声活土匪,你就真以为行署会议,也是你耍土匪的地方,蠢货!
薛向不紧不慢地掏出根烟来点燃,抽了一口,这才又说出第二句话来:“孔专员,同志们,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向省委推荐夏邑同志作为副专员备选人,除此外,我还建议地委,撤销夏邑同志党内外一切职务,交由纪委核查!”
霎那间,宽阔的会议室,安静得连呼吸声都那样刺耳,尽管大多数人都尽量屏住了呼吸,可总觉有种声音,震得人心脏蹦蹦急跳。
“张彻同志,薛向同志的发言,你记下来没?一字一句都不许错!”
与众人想象中不同的是,孔凡高并没有拍桌子,砸椅子,反而冷静的可怕。
可谁都清晰得感觉到,这冷静是从北极刮来的寒风,是另一种酷烈,提醒张彻记录,便是孔凡高亮出的锋刃,因为专员会议,不是大茶馆,这是神圣的政府权力中心,任何人都得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记下了,一字不差!”
张彻双颊酡红,如喝醉了酒一般,的确,他有太多的理由兴奋。
首先,薛向三番四次让他下不来台,且在其屡次顶撞孔凡高的淫威下,张彻不得不忍辱含垢,不敢争锋,可对薛向的恨意,一时一刻都不曾消减。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还是行署党组成员的宝座归属问题。原,他张秘书长是能添居末席的,可薛向卡了过来,阻了他一把,可到底还有希望,如今,孔凡高又要运作夏邑入班子,那他张某人入班子的希望便彻底堵死了,因为,行署班子不可能再塞得下两人。
可眼下,薛向演了这么一出,孔凡高已经露出要火并掉薛向的眉头,届时,薛向一完蛋,他张某人入班子的希望,岂非又来了?
“好!”
孔凡高重重一拍掌,“我倒要听听你薛向要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孔凡高反倒不气了,对个政治上的将死之人,他有什么好气的。
与此同时,他更多的思忖的是,薛向到底抓住了夏邑什么把柄,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昨天下午,夏邑在教委礼堂当着数百人的面,折辱薛向的事儿,他已然清楚,在他看来,薛向此时出来反驳,纯属为了昨日之事,狗急跳墙,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
当然,鉴于以往和这家伙的冲突教训,也不排除此人抓住了夏邑的某些把柄,可在德江,什么把柄能掐得住他孔某人的人呢,岂不知纪委,政法委尽在掌握,就算你姓薛的拿住了夏邑贪污,受贿,甚至生活作风问题的证据,可到最后,不还得纪委去查,公安局去检,这一查一检,就是钢浇铁铸的证据,也得消融。
孔凡高胜券在握,心神大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弄掉对手的快感了,一想到对手,他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