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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突然大了,热力炙人,三条大战舰、数十条小艇自海平面上浩浩荡荡而来。张文质暗道:“侯将军才离开一天,倭寇就接到信儿,一点都不让我们喘息!”
十里金沙上,早有十辆战车雄伟而立,此战车的形状和民间的大车相似,所不同之处,在于民间的大车的车箱两侧各有箱板,其有八片可以折叠的屏风,共长十五尺,平时平放在车辕上,作战时打开树立在一边车轮之后以代车箱,所以又称“偏箱车”。
战车上,“佛朗机”轻炮亦虎视耽耽的将炮口对准敌舰,港边亦有三艘大舰,数十小艇严阵以待,战舰顶着骄阳,舰艇前甲板曝晒在烈日下,穿着布鞋走在上面,脚掌都被烫得受不了。
战士们却像雕塑一样端立在甲板上,手中长枪斜斜指天,腰间单刀横跨,汗水淌过他们黝黑的脸庞,掉在滚烫的甲板上,“嗤”地冒出一股白烟就不见了。战士们的喉咙干涸得如同烈火在焚烧,可脸色亦是一般严肃,都紧咬钢牙,等待敌舰进入射程。
陈东立在主舰之上,冷笑道:“侯继高已走,看你们还能撑多久!”
大凡与敌人交战于水中,舰船必须占据上风头和上游处。因为,居于上风头,可以借助顺风之势,用火烧毁敌船;居于上游处,可以乘着水流之势,用战船冲击敌船。这样,就能战无不胜。
陈东常年水战,深知此道,顺着海潮,破浪攻进,喝令:“全速前进,一旦进入射程,立即开炮!”
“轰轰轰!”海战打起,炮弹就好像一条条吃人的鲨鱼从海中跃到陆地,又从陆地跃到海中,石沙乱扬,烟雾弥漫,敌我双方互有损伤,倭舰更是亡命地驶来,双方相距不过十丈。张文质一挥红旗,战船扑了上去,上百条战船齐摆乌龙,混杀一驼。
张文质深知要与敌人水上交战,就不要逆流迎敌,指挥船队奋勇上前,但被倭船从中阻截,将张文质与后援战船分割开来。肉搏之时,忽然一阵长笛响起,来了大批倭寇,为首者乃是门多郎次郎,把张文质的战船团团围住了。
门多郎次郎叫道:“速速投降,饶你不死!”张文质喝道:“番邦蛮夷,休得猖狂!”副将陈梦斗叫道:“张将军,我来助你!”跳上一只小舢板,飞舞着一只大橹,带领数百官军,箭一般赶来,混战一团,倭寇吃不消,好多人被打入水中。
眼前天际大变,朔风怒号,彤云四合,陈梦斗杀进包围圈,跳上张文质的战船,倭寇虽多,却一点也不放在眼里。陈梦斗手里挥舞着七星剑,寒气凛冽,遇人头落,遇船船碎,刀来刀断,枪来枪折。门多郎次郎怒道:“若是北昌具教在此,尔等安敢如此猖狂!”喝令火炮齐发,“轰隆隆!轰隆隆!”乱弹攻上。
张文质开炮对轰,硝烟弥漫中映出数条熊熊火龙,船阵中亦豁出一条缺口。张文质大叫:“陈将军快冲出去,这里我挺着!”汗水、血水、海水混在张文质的身上,加上一身破落的戎服,陈梦斗看得又酸又痛,叫道:“张将军,末将愿与你共存亡!”张文质道:“我们如果同时战死,还有谁能领袖官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哇!”
一股巨浪突然冲上船头,陈梦斗摇晃了几下,叫道:“要走一起走!”张文质道:“不可,需留我牵制敌军,你快速速回防!”陈梦斗流下泪来,道:“张将军,我来牵制敌军,你回去吧!”张文质抽剑怒道:“废话少说,这是命令,听见没有!”陈梦斗掩泪杀出缺口,突破而出。
“轰”的一发炮弹打中张文质的战舰,破出一个大洞,眼前舰身颠簸,不住灌水。门多郎次郎大喝:“速速投降,留你一条全尸!”张文质大笑道:“头可断,血可流,自当杀尽倭寇为己任!”门多郎次郎大怒道:“你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如此暝顽不灵!再开炮!”
张文质的战舰又被击中,船身大倾,火光暴旺,一股强烈的热浪滚了过来,将张文质掀翻在地,四周更是刀光剑影,火海烧天。他撑着宝剑,摇晃着站了起来,狂吐了几口鲜血,悲天长啸:“侯将军,在下有负重托,无颜再见你,亦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举着宝剑,一抹脖子,血流如丝,栽倒海中,一代英雄,就这样英勇殉节了。
这时节,风呼海啸,十丈浪头象开口雄狮,把开炮的倭船吞没。门多郎次郎只见满目都是吃人的海水,吓得连忙躲到舱中,一阵天昏地旋,就此一命呜呼!
陈东见张文质战死,喜不自胜,指挥数千倭寇加紧攻势,因敌众我寡,明军节节败退,倭寇已攻至陆地。这时天色已擦黑,忽然见船舷左侧有许多篷帆影,好象又有一股明军杀过来,命令赶快开炮,“轰隆隆!轰隆隆!”炅光贯天,一直打了一个时辰,炮弹打光了明军仍不退兵。
陈东心中犯疑,往前仔细一看,原来,他们打光了炮弹,竟是块礁石,远看活象张船篷,船篷上隐隐约约泛着张文质将军一张饱含盛怒的面孔。
陈东心中一阵荡漾,大叫见鬼,命令部队急急避开,直扑陆地。分兵两路,一路向上,扑向大岙;一路向下,袭向大青山。四柱山的壁垒被攻下后,分散着扑向村庄,捕获了数百名农民,哪里敢反抗,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第六章血洗朱家尖(下) 陈梦斗忙令战车转向,用偏箱、鹿角车组成方阵,凭借此方阵对敌作战,一能保持斗力不衰,二能正面抗拒敌人,三能维系队形不乱。进入开阔地域时,就设置鹿角车营,遇到狭路地段,就做木屋装在车上,一边战斗一边前进,明军箭矢炮火所射之处,霎时云滚满山,沙石草木漫天横飞,倭寇应炮而倒。
陈东大怒,令把捕获的数百名农民送到前面当炮灰,拒绝的就被杀害,炮弹横飞下,俘虏就这样被炸死了,尸体被炸成碎片,飞上天去,看着炸得拖着肠子四处乱跑的人、毛驴和牛,令人毛骨悚然。明军怎肯再炸乡亲,只得停止开炮,倭寇得到掩护,挥手齐涌,肉搏自是人多者胜之,攻得轻松。
双方的炮弹、子弹皆已殚尽,整个岛屿都是哭喊杀戮之声,倭寇势如破竹,陈梦斗率军退至乌石砾塘的高雄府内。听得倭寇不住的叫骂声、撞门声,高雄浑身是汗,汗水冰透了后背,叫道:“门外可是四助四郎大哥,咱们是老朋友、老交情了,你怎么反目成仇啊?”四助四郎笑道:“老匹夫,少来跟我套交情,你欠我的上万把削铁如泥的战刀,还有价值十万两白银的商货,货款都未收回,今日需逃脱不得!”
高雄叫道:“不就是要点钱吗,好说,好说,你命手下退兵,我马上交出来!”四助四郎哈哈大笑道:“我不仅要旧债,还要你的满屋家产,项上人头!老匹夫,受死吧!”
高雄大哭道:“老夫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对我!”公子高瑞道:“这些朝廷官军怎么如此脓包,让倭寇杀到家里来了!”陈梦斗将军大怒道:“你们这些个恶霸乡绅,平时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战乱之时,空有数百家仆,怎不拿起武器,出门拒敌,眼睁睁地看着同胞被杀!”高瑞被吼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后院着火了,救命啊!”宋怡龙正在屋内安详的喝茶,闻得此言,脸上透出了笑容,“高雄啊高雄,你作恶多端,今日也有如此下场了!”知道这火是魏勇刚刚放的,现在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想和魏勇一起走,但四处寻找,都不见他的身影,忖道:“难道他先走了?”冷不防一剑架在宋怡龙的脖子上,竟然是马先元。
宋怡龙惊道:“是你!想干什么?”马先元大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爹和高乡绅早就结谊了,你这小子此时正好作人质!”马运筹与妻子乐敏这时也从密室中走了出来,马运筹道:“先元,快带这小子至府门前,令倭寇退兵。”
马先元把宋怡龙架到府门高墙之上,四助四郎吃了一惊,道:“小兄弟,你怎么这样不小心?”马先元道:“速速退兵,否则就杀了他!”四助四郎作不了主,忙去报之陈东,陈东正杀得兴起,道:“宋怡龙?要杀就杀了,一个卒子,死不足惜。你的任务是血洗高雄之宅,不要留一个活口,记住没有?”四助四郎揖拳道:“自当谨记!”
马先元见四助四郎回来,笑道:“还不退下!”四助四郎却如若未闻,一挥手,数十弓箭手齐齐放箭。马先元惊道:“自己人也杀?”将宋怡龙当作挡箭牌往前一推,自己后跃至府内。
眼看着箭如飞蝗,破空射来,宋怡龙又惊又怒,举臂挡开几箭,跳下高墙,喝道:“你们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