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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并萧十一郎-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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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四娘的心沉了下去。她忽然明白了萧十一郎的意思。

一个人若已丧失了兴趣,丧失了斗志,若是连自己都已不愿再活下去,无论谁都可以要他死的。

萧十一郎现在显然就是这样子,他自己觉得自己根本已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他受的打击已太重。

刚才那一战,他能击败红樱绿柳,只不过因为那一战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要救风四娘。

他觉得自己欠了风四娘的债,他就算要死,也得先还了这笔债再死。

现在他也许觉得债已还清了,他等于已为风四娘死过一次。

至于沈璧君的债,在沈璧君跟着连城璧走的那一瞬间,他也已还清了。

他觉得现在是沈璧君欠他,他已不再欠沈璧君。

他的人虽然还活着,心却已死——也正是在沈璧君跟着连城璧走的那一瞬间死了的。

风四娘忽然发现明天他一去之后,就永远再也不会见着他了。

因为他现在就已抱着必死之心,他根本就不想活着回来。

风四娘自己的心情又如何?

一个女人看着自己这一生中,惟一真心喜爱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如此悲伤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她想哭,却连泪都不能流,因为她还怕萧十一郎看见会更颓丧悲痛。

她只有为自己满满的斟了杯酒。

萧十一郎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凝视着她:“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风四娘默默的点了点头。

萧十一郎的手握得很紧,眼睛里满布着红丝:“我本不该这么样想的,我自己也知道,她本就是别人的妻子,她根本就不值得我为她……”

“为她死。”他并没有说出这个“死”字来,但风四娘却已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萧十一郎的手握得更紧:“我知道我本该忘了她,好好的活下去,我还并不太老,还有前途,我至少还有你。”

风四娘用力咬着牙,控制着自己,她看得出萧十一郎已醉了,他的眼睛已发直,若不是醉了,他绝不会在她面前说出这种话来的。

萧十一郎还在继续说:“什么事我都知道,什么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偏偏没法子……偏偏没法子做我应该做的事。”

风四娘柔声道:“那么你就不该责备自己,更不该勉强自己。”

萧十一郎道:“可是我……”

风四娘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什么事都知道,就也该知道世上什么事都可以勉强,只有感情是谁也勉强不了的。”

萧十一郎却垂下头,道:“我……我只盼望你……你原谅我。”

风四娘道:“我当然原谅你,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

萧十一郎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抬起头。

风四娘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背上,已多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这是萧十一郎的眼泪,萧十一郎居然也有流泪的时候。

这滴眼泪就像是一根针,直刺入风四娘心里,又像是一粒珍珠,比世上所有的财富加起来都宝贵的珍珠。

风四娘只想用一只白玉黄金樽,将它收藏起来,永远藏在自己心里,但泪珠却已慢慢的渗开,慢慢的消失了,只是它也已渗入了风四娘的皮肤,与她的生命和灵魂结成了一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十一郎又在喃喃的说道:“你自己常常说,你并不是个真正的女人……”

风四娘的确这么样说过,她总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完全女性化的女人。

萧十一郎道:“可是你错了。”

风四娘道:“我错了?”

萧十一郎道:“你不但是个真正的女人,而且还是个伟大的女人,你已将女性所有最高贵、最伟大的灵性,全都发挥了出来,我敢保证,世上绝没有比你更伟大的女人,绝没有……”

他声音越说越低,头也渐渐垂下,落在风四娘手背上。

他竟枕在风四娘的手上睡着了。

风四娘没有动。

萧十一郎的头仿佛越来越重,已将她的手压得发了麻,可是她没有动。

每个人都知道风四娘是个风一样的女人,烈火一样的女人。

但却没有人知道,任何女人所不能忍受的,她却已全都默默的忍受了下来。

她知道萧十一郎说的是真心话,他说在嘴里,她听在心里,心里却不知是甜?是酸?是苦?

她知道萧十一郎了解她,就正如她了解萧十一郎一样。

可是他对她的情感,却和她对他的情感完全不同。

这就是人类最大的痛苦——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

她忍受这种痛苦,已忍受了十年,只要她活着,就得继续忍受下去。

活一天,就得忍受一天,活一年,就得忍受一年,直到死为止。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是两句名诗,几乎每个人都念过,但却又有几个人能真正了解其中的辛酸?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忍受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她只知道现在绝不能死,她一定要活下去,因为她一定要想法子帮助萧十一郎活下去。

她活着,是为了萧十一郎。

她若要死,也得为萧十一郎死。

蜡炬未成灰,泪也未干。

风四娘的手臂几乎已完全麻木,可是她没有动。

她满心酸楚,既悲伤,又疲倦。

她想痛醉一场,又想睡一下,可是她既不能睡,也不敢醉。

她一定要在这里守着萧十一郎,守到黑夜逝去,曙色降临,守到他走为止。

忽然间,蜡炬终已燃尽,火光熄灭,四下变得一片黑暗。

她已看不见萧十一郎,什么都已看不见。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中,在这既悲伤又疲倦的情况下,她反而忽然变得清醒了起来。

物极必反,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到了最黑暗时,光明一定就快来了。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问题。

她自己将这些问题一条条说出来,自己再一条条解答。

她先问自己:“花如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如玉当然是个既深沉,又狡猾,而且极厉害,极可怕的人。

“一个像他那么样厉害的人,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得到沈璧君,又怎么会让一个车夫轻轻易易就将她救走?”

那本是绝无可能的。

“难道这本就是花如玉自己安排的,故意让那车夫救走沈璧君?”

这解释不但比较合理,而且几乎已可算是惟一的解释。

“花如玉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苦心得到沈璧君,为什么又故意要人将她救走?”

“因为他要那车夫将沈璧君送到无垢山庄来。”

“这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知道连城璧也一定会到这里来,他故意要沈璧君和连城璧相见,要沈璧君看看,她的丈夫已变得多么潦倒憔悴。”

“为什么?”风四娘再问自己。

“因为他知道沈璧君是个软弱而善良的女人,若是看见连城璧为了她而毁了自己,她一定会心软的,为了让连城璧重新振作,她一定会不惜牺牲一切。”

“可是像花如玉这种人,绝不会做任何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他这么样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

“惟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计划,并不是花如玉自己安排的,在暗中一定还另外有个主使他的人。”

“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指挥花如玉?让花如玉接受他的命令?”

“那当然是个比花如玉更深沉,更厉害,更可怕的人。”

“这个人难道就是接替逍遥侯地位的那个人?难道就是故意将千万财富送给萧十一郎的那个人?”

“一定就是他!”

“就因为花如玉也是他的属下,所以花如玉从未真的关心过萧十一郎的‘宝藏’,他早已知道这‘宝藏’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样做?”

“因为他要陷害萧十一郎,要别人对付萧十一郎,也要沈璧君怀恨萧十一郎。”

“花如玉也当然早巳知道‘无垢山庄’是属于萧十一郎的。”

“他当然也知道沈璧君发现这件事后,会多么伤心,多么气愤?”

“可是他既然知道连城璧已出卖了无垢山庄,又怎能确定连城璧一定会在这里遇见沈璧君?”

“这难道是连城璧自己安排的?”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惟一得到好处的人,岂非就只有连城璧?”

“除了连城璧外,也没有人知道萧十一郎在这里,那请帖是怎么会送到这里来的?”

“难道这所有的计划,都是连城璧在暗中主使的?难道他就是接替逍遥侯地位的那个人?”

风四娘一连问了自己五个问题。

这五个问题都没有解答——并不是因为她不能解答,而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解答。

她的确不敢。

——连城璧就是“那个人”。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风四娘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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