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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风霖见秦越人停了筷子才开口,“秦先生,去年夏时长桑大哥与云夕易容成祖孙、路经此地回齐国老家,实在是因为大哥不愿面见故人;他年龄略长你几岁,还当不得风老之称。”
秦越人怔了怔随即释然,“齐国风氏,你们可是姑棼风族中人?”
风霖点点头,秦越人大喜,“那我岂不是圣族门下?明日越人便启程去姑棼拜见恩师长桑君!”
“先生不畏严寒,在此荒僻之地为乡人义诊,实在是当世良医,不负上古神医之名。”
秦越人想到‘扁鹊’之称,连连摆手,“那就是乡人淳朴,在下哪里当得起神医扁鹊之号,若非长桑恩师相赠的那两本医典,在下还是当初那个技艺平常的三等疫医!”
“长桑大哥说,那两本行医方剂手录,是她母亲——”云夕没说完便被风霖踩了一下脚,她嘴角一抽才想到风长桑的真实身份不能示人,立时改口道,“是长桑大哥的母亲珍藏的呢。”
“噢?云少爷可知这医典是何人所书?”
“文姜夫人啊。”
云夕说完又被风霖狠瞪了一眼。
“果真如此!”秦越人一脸狂喜地喃喃道,“越人出生时母亲难产,就是在这个义诊堂,文姜夫人救了我们母子两个的性命,当时我母亲便立誓令越人长大后成为姜夫人那般的济世良医……天意啊天意!”
见秦越人喜极而泣的模样,云夕与风霖相视而笑;“秦先生?”风霖想到一事,“你可否先到临缁城一行?”
“师叔有何吩咐?”秦越人自觉已是一家人,称呼瞬间也改了。
“齐王城的管相国自年前从燕地北征归国之后,便缠绵病榻,你既有神医之名,可否去相国府为他老人家诊治?呃,就说是风霖公子向相国大人举荐的良医,相国大人府中的执事自会带你去见他。”
“师叔有此吩咐,学生哪敢不从?”秦越人对自己的医术倒是极为自信。
两下里谈妥,秦越人也不再打扰风霖和云夕安置,酉时刚过(晚上7点)就回诊堂了。
云夕拉过自己的披风抖了抖,把躲在里面取暖的松鼠小霖甩出来;(她坚持给小白鼠改成这个名字,风霖巴不得她再也不提姜惜桐,也就随她乱叫了。)风霖见她系披风,不由得奇道,“快入夜了,天冷得紧,你又要去哪里?”
“驿馆后面那处院落就是鲁国夫人的行宫,你注意到没有?上次来我就想进去看看,长桑大哥不许……今晚可是个好机会。”
“鲁国一位先君夫人的行宫,兴许早已荒废了,有什么可看的?”
“是长桑大哥的生母——文姜夫人住过的呀,听说这个义诊堂也是她最早开设的,你就不好奇她的事情么?”
风霖闻言一震,齐王的话犹在耳边:‘你是寡人的大哥和二姐的亲生骨肉!’那么,这位文姜夫人就是自己的生母?齐王殿下还猜测她与父王尚在人间,这处行宫可否还能探得她们的踪迹?
这样想着,风霖的心也怦怦剧跳起来,他整了整袍子、随云夕悄声出了帐篷,如两缕轻烟一般向驿馆后的行宫奔去。
103 夜探禚地行宫
风霖和云夕趁夜深人静,悄悄在行宫门口探了探,只见大门紧闭、门房内还隐有烛光,看来尚有人看守。
两人绕向东侧的围墙,云夕刚一提气,正要跃上高墙,忽然被风霖拉住手腕,他同时捡起一块大石向墙上用力一掷,一排箭簇蓦地从墙角的枯草间飞出,发出呜呜的声响、分射二人的前方和上方两个方位!
风霖拉着云夕急急避开,云夕吸了一口冷气,“不过是一小小的行宫而已,犯得着布下这么凶险的机关?哥哥,你怎知这里会有……”
“凭直觉而已。”风霖脸上有几分凝重,他莫名地感觉到这个地方十分亲切,是因为母亲曾在这里居住?
“大胆贼人,敢来此地冒犯?!”就在两人迟疑的瞬间,高墙上已多了一个黑影,手持火把四下里探望。
“喵呜——”云夕随手一挥,把不远处一只觅食山鼠的野猫甩到宫墙下面。
“费大叔,可看到贼人?”墙里有人呼叫。
“无,恐是一只野猫无意触到机关。”
“前面有人叩门,可能是公孙大人到了!费大叔,我去开门,您快些点亮灯烛!”
墙上的黑影消失了,想来是去点灯迎接贵人去了。
“公孙大人?”云夕从风霖怀里探出头来,“我们快到前门看看,他们说的公孙大人兴许就是我义父!”
“鲁王城的姬溺将军?他为何夜间到此行宫?”
“哎,去看看嘛——”
两人闪身转过墙角的时候,正看到行宫门口灯火通明;两列侍卫手持火把随在马车后,一位中年男子正从马车中步出,火光打亮他如刀削斧劈一般硬朗的侧面,那人正是鲁国公孙姬溺!
“义父,义父!”云夕不顾此时出现的突兀,张开手就向姬溺扑去!
姬溺愕然地转向云夕奔来的方向,转瞬间一个小小圆圆的身子已扑到他怀里,“夕儿?你怎么在这里?!”
“拜见公孙大人!”风霖紧随着奔过来,向姬溺打着招呼,顺手把云夕扯过来,“天寒夜深,快随姬大人进房叙话吧。”
“是、是!”云夕依旧不肯放开公孙溺的手臂,边往大门里走边问道,“义父,您这半年来过得可好?夕儿一直念着您。”
“哼,当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你何曾真把我当做义父?”姬溺板着脸埋怨云夕,视线却一直借着摇曳的灯光打量风霖,“这位少年是——”
“在下风霖,出身姑棼风寨。”
“义父,他是我哥哥!我来大周齐国就是为找他来的!”
姬溺被她的话弄得更加糊涂,一行人穿过走廊进入明堂之后,姬溺的随从取出几颗夜明珠布在堂中几架上,房里立时明如白昼。
兴许是行宫的守兵常常清理的缘故,这堂中并没有久无人居的沉闷气息;一侧的壁炉中还燃着温暖的柴火,发出细小的劈啪声;房里的木几橱架虽显陈旧,但都是上好的紫檀做成,被炉火一熏散发出清雅的气息。
侍从们奉上米浆,姬溺就令他们去厢房休息了。
风霖打量着面前这位被云夕称为‘义父’的中年男子:他的年岁比齐王还要略长一些,两鬓都已霜白;岁月的痕迹在这张颇具阳刚之美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沧桑,也更添了几分华贵的王族气质;他望向云夕的眼光是宠溺而温和的,就如平常老人看待自己的儿女……风霖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禁有几分羞愧。
姬溺也在打量着风霖,他举杯啜了一口蜜浆,淡淡地问风霖,“你出身姑棼圣族……风逸是你何人?”
风霖心头狂跳:风逸便是齐襄公姜诸儿假死之后的易名,这位鲁国公孙如何知道?
他表面上却是谦和而略带茫然的神情,“公孙大人,在下自幼生活在姑棼风寨,曾祖父便是风氏族长,从未听说过风逸之名。”
姬溺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你是风清云族长的曾孙儿?齐王殿下的义子?那又怎么成了夕儿失散已久的哥哥?”
风霖苦笑,“小夕在灵山之谷曾救我一命,后来她不辞而别离开风寨,数日之后我们又在临缁城巧遇!不知怎地,她突然认定我就是她出昆仑来大周所要寻找的兄长……之后,她一路随我北征燕国,吃了许多苦。”
“这一次我奉齐王殿下之命出使楚国,小夕伴我同行,今日使团路经禚地,她非要来看看鲁夫人居住过的行宫,呃,此举纯属小孩子的好奇心……”
姬溺不禁微笑起来,视线转向安静地坐在一边的云夕,他的瞳孔一缩,急忙伸手去按云夕的肩膀:这个小女孩正在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云夕方才一进门就坐在窗下的一块裘毡上,面前是一张样式古朴的桐木筝;她的手触到琴弦一刻,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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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如云的白衣女子就坐在这里弹琴,一曲《高山流水》弹得如溪流潺潺,她正感叹着知音难觅:也只有钟子期能从伯牙先生的琴曲中听出他‘志在高山、意在流水’……
一位身着云纹便服,长发用黑带系在肩后的高大俊朗的男子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眼中含笑、神采奕奕,五官竟与风霖有几分相似!
“多年未听哥哥弹奏,你弹一曲可好?”女子笑颜如花,站起身地对男子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男子边弹边唱,烈如骄阳的眼神一直锁在女子的身上,那歌音低沉而美妙,似是一直唱到她无边的梦里去。
女子随着男子的歌声翩然起舞,身着麻质雪衣的身姿曼妙轻盈:一如昙花初绽、玉蝶迎风。她快活地飞快转了起来,后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