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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为了约束整天乱跑的孙子而使出的不高明的伎俩。
普罗旺斯的二月,在薰衣草里跳舞的明朗与浪漫,早被寒风大雪埋得干干净净,城里的酒铺、面包屋、小店早早就关了门,大家将风雪拒绝在大门之外,日落之前。
卢卡牵着他的BOX,一人一犬,在夜色笼罩的雪地上嘎吱嘎吱地走着。他的老祖母在玛索裁缝店新做了一件大衣,下午就该去拿的,可他玩到天黑才想起祖母的吩咐。
默纳城不大不小,从城东走到城西,大约一个多钟头。这里的每条大街小巷,卢卡都熟悉得像是自己家的后花园,只是,每次从那条路前经过时,他总忍不住多看两眼。那是一条夹在两家商店之间的,铺满野草跟碎石的弯弯小路,朝北延伸,卢卡知道,顺着这条路,翻过一个山坡,就会看到一排长长短短的木栅栏,快朽烂的木桩上缠绕着生锈的铁丝网,草草地阻断了前路。翻过这个并不严谨的障碍,继续沿着小路向前,通往的地方就是三岔林。那个被传说与危险包裹得不见天日的,所谓的魔鬼之地。
其实他去过的,好多充满冒险之心的孩子都去过,只是一片普通的橡树林而已,唯一发生过的可怕的事,是他逞强好胜,与小伙伴比谁爬树厉害,结果差点摔死的经历。
卢卡把帽子朝下拉了拉,拢着手朝前头跑去。
玛索裁缝店的主人,是玛索夫人,她跟她的丈夫玛索先生,都偏爱各种浓烈颜色,裁缝店被他们刷得大红大绿,绝不会走错门。
“玛索夫人!”他砰砰敲门,“我是卢卡,来拿大衣的!”没人应他。抬头,二楼的灯是亮的,依稀还有人影晃动。
卢卡更重地敲门。噼啪一声,空中响起了玻璃破裂的刺耳声音,雪一样碎落下来的玻璃碴里,一大块黑黑的物体像个沙包般坠下,眨眼间,嘭一声落在离卢卡不到三米的地方,溅起的雪与土之间,门口那排木栅栏被这个高空抛物压垮一大片。
身形矮胖的玛索夫人,脸朝下躺在雪地上,血从她一动不动的身体下流了出来。BOX焦躁地大叫,卢卡半张着嘴,石化了半晌,慌忙朝玛索夫人跑去。可是,刚一迈步,一阵奇怪的动静从头顶压了下来——
已经破掉的窗口里,又有个影子冲了出来,但不是坠落,而是像只瞅准了目标的秃鹰,轻捷而凶狠地扑下来。
而一步之遥的卢卡看到落在玛索夫人身体上的,不是别的,而是她的丈夫时,他不禁后退,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玛索先生干瘦的身体,裹在染着血迹的冬衣里,像只守护着食物的饥饿狮子一样,赤脚踩在玛索夫人的背上,用发绿的眼睛狠狠瞪着卢卡。
幻觉么?卢卡真的看到一双发绿的眼睛。与平日判若两人的玛索先生,突然张大嘴巴尖叫了一声,一屈腿,作势就要朝卢卡扑上来。
“不要!”卢卡吓得变了声音,一把抓住了头。
呼啸而来的北风里一片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卢卡从手指缝里朝外看,惊了——玛索先生不知何时,头朝着他这边,趴在地上,死了般没动静,背心上,深深插着一把金色的剪刀,卢卡诧异而恐惧的目光,沿着玛索先生的身体朝后看去……
1。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钟小魁在林七七完全不着调的歌声里醒来。
车窗外是不太明朗的天空,不太宽阔的街道两旁,各种形状乖巧的房屋落在雪地上,像顽皮孩子随手乱扔的玩具,裹着厚衣裳的男男女女抱着纸袋,从各个店铺里进进出出,狗儿们在雪地上兴奋地奔跑,吠叫。
普罗旺斯的冬天,其实跟任何一个地方的冬天,也没有什么不同。这个叫默纳的小城,许多了些许萧条。
马莉欧今天戴了黑色的假发,长而直的头发以及齐刘海成功掩藏了她的年龄,老妖怪变成了小萝莉。她一边开车,一边笑咪咪对着反光镜上的林七七道:“丫头,你这歌声应该留到晚上在发挥。”
“为啥?”林七七凑上去。
“避邪。”马莉欧的樱桃口刻薄地说。
林七七郁闷地缩回后座,对着手指咕哝:“第一次来法国,我只是比较兴奋而已……”
“高兴可以用很多种方式来表达,比如可以请大家吃饭啊送我们礼物什么的。都可以。”钟小魁打着呵欠。
“难得的度假之旅,我不会跟你吵架的!”林七七撇过脸去不理钟小魁,探过身子问副驾上的姜南海,“十三叔,还有多久才到我们住的地方呀?”
姜南海看了看他万能的MEPAD上的地图,说:“半小时。啊,在这白雪皑皑的季节,在散发着木质清香的小餐馆里享受红酒与松露焙鹅肝,人生多曼妙啊!”
“还有茴香酒,酱汁鸭脯,再来一个羊奶乳酪面包,啊,实在忍不住了!”马莉欧猛踩一脚油门,甲绿色的小甲壳虫硬是被开出了F1塞车的气场。
只有钟小魁像个局外人般缩在一角,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拉着一张晚娘脸道:“请问,你们是来度假的么?”
另三个人一致点头:“对!我们是来度假的,但你是来工作的!”三五秒的沉默之后,钟小魁深邃的目光凝固在寒冷的空气里,终于撕心裂肺大喊起来,“我不要!”
在来普罗旺斯之前,在他向姜南海严正声明了他有很多寒假作业之前,十三叔明明是拍胸脯保证过的,这次的CASE,他跟马莉欧还有林七七都会一起参与进来,所以钟小魁完全不必担心这次的工作会耽误他太多时间。
可是,为什么一踏上普罗旺斯这块法兰西乡下地方时,姜南海的保证就像被北风吹起来的狗毛一样,轻飘飘就不见了呢?钟小魁这么想着,同时也在心里坚定地呐喊:小爷我死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唱歌的!那张被他揣在怀里的,都快皱成一片咸菜的快递单上,明明白白写着:
寄件人:小跳驴
收件人:阿特洛波丝
收件地址:法国o普罗旺斯o默纳城o阿特洛波丝的耳朵
Deadline是,尽快。
这次快递的货品,是一首歌。没错,真的是一首歌。
钟小魁没有见到寄件人,这次的CASE是姜南海直接交到他手中的,而对于那个寄件人,姜南海说是个外国中年男,国籍不详,直接找到他填好单子,付了一整箱欧元,把一个只存了一首歌的MP3交到他手里,并且嘱咐说,这首歌,一定要亲自当面唱给收件人,收件人表示听到了之后,才算是送到。你们PKD那位最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唱歌不错,就让他去吧。
已经有客人点名要他送货了,自己在快递界已经这么有名气了?五音不全的钟小魁想哭。加上姜南海狐狸一样的笑脸,马莉欧那个妖艳怪阿姨的萝莉头,以及林七七那个聒噪又肤浅丫头的跑调歌声,在钟小魁心中幻成八个字——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钟小魁把耳机塞到耳朵里,听MP3里那首“货物”,其实他已经听了许多次,陈旧的男人歌声,老唱片一般缓慢转动——
Regrets I’ve had a few
But then again too few to mention
I did what I had to do
and saw it through without exemption
I planned each chartered course
each careful step along the byway
And more much more than this
I did it my way
这首歌的名字,叫《MY WAY》。
甲壳虫在小路上逆风疾驰,度假的人依然兴奋又八卦,工作的人依然窝在后座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歌。
远方的远方,是什么人,在等着这首歌?
2。
当预想中的大餐变成了几片干硬的大麦面包跟白开水时,林七七跟马莉欧看向姜南海的目光怨毒起来。
荷赛尔旅馆是姜南海预定的落脚处,来之前,他开口若悬河地描述这家旅店是多么多么的有风情,多么多么的温馨别致,多么多么的物美价廉。可是,当他们真正来到这座梦幻小旅馆前时,迎接他们的只是一座被几根黄色警戒线围得水泄不通的三层小石屋,大门紧闭,人烟全无。
一个**搓着手,从屋旁走出来。一群当地人缩手缩脚地站在警戒线外,窃窃私语,神情里有遗憾也有恐慌。
“没多久前,才有个外来的老家伙被发现心脏病发死在三叉林里,现在又轮到麦克……”
“听说麦克是被一把剪刀戳死的!”
“真可怕。唉。”
零星的雪花里,荷赛尔旅馆发黄的外墙在低温中越发死气沉沉。没有人不承认麦克是个好人,终日笑眯眯地叼着烟斗,在属于他的荷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