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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竟然没多问什么,一口答应了下来,我暗自高兴。不过不知道是否我的错觉,说完话后他的手势要比平时慢了一些,似乎是有了什么心事。
这晚的饭菜是我来这里后吃得最好的一顿,平日里基本都是山芋煮粥或玉米窝窝头这类已是对我一个客人和病人的特殊优待,而今天的菜里居然破天荒多了两片肉和一个鸡蛋,看得我要掉泪啊!实在是咽不下去,便把肉和半个鸡蛋分给了在边上看着吞口水的小非。
第二天大早,村民们便热血沸腾地开始工作,一个上午便连着出了几坩埚的菜刀,每出一批刀他们都会拿一把到我这里让我看。第一批刀的力度还不够匀称,形状上也不太统一,后来几批就越做越好,虽然样子还不太精巧,但刀刃和刀背看上去倒也一气呵成,顺手拿来切昨晚吃剩晾在一边的猪大腿骨居然不费什么力就一批到底,众人在边上看得都是一愣,半晌才响起一片欢呼,整个村子又起□。
我也没想到这挺普通的锻炼方法造就出来的钢器也是如此锋利,猜测这多半是由于他们此地的铁矿质地好,再加上原先遗留下的烧冶器具比较专业造成的。整个村子就在这样的亢奋中不断地给我拿来新出的刀、匕首、剑,我也被他们情绪影响,咧开嘴嘿嘿地笑着。
而沈言楷则把冶炼的事甩得一干二净,丝毫看不出这个男人曾经整日里黑头黑脸。他一直陪在我边上不时为我把脉、按摩手脚,我喝的草药口味也已改变不少。我一直很想问他我腿上的纱布何时可以拆除,因为自我醒来已将近五天,我担心再如此下去自己都不会走路了,可是从刀具成型那时起,他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每把一次脉都会沉吟许久,当初认为他对我身体状况有所隐瞒的感觉越加强烈。
第三天上午,几个颇能说会道的村民带着铸造好的钢器起程到都城去,而沈言楷留了下来,虽说他告诉我已经交代了让帮忙打听的事,但我还是有些失望,总觉得村民们去不如他去打听来得稳妥。
下午,他动手拆起了我腿上的纱布,布是从膝盖上面一点开始绑的,拆除起来比手上的那些难度高了些,他足足用了三刻钟才将这些布条一层层地剥离。我看着自己“解放”后的腿很是奇怪他为什么要将它们包裹地这么严实,因为小腿那里并没什么伤口,只在脚踝处各有一处较深的划伤,伤口对称象是被人用刀剑刻意割伤的——这再次证实了我昏迷后曾遭遇过人为的意外。
我依照原先的程序尝试动一下它们,可是却很不顺利,经过努力我可以弯起膝盖却怎么也动不了自己的脚踝,整个脚背脚趾也竟然毫无知觉!脸上的血一下子褪了下去——我残废了?我侧脸看向沈言楷,却见他的脸色更加可怕,难道我残废的局面无法挽回了?但是我敢保证现在他的脸色绝对比他知道自己要残废还要难看,不会是还有什么比残废更可怕的事吧。
忽然,他一把抓起我的左手腕,仔细观察着那S形状的斑痕,手似在微微发颤。我心里纳闷:我这外伤难道也和这疤有关?我盯着他的脸,同样仔细观察着他的各种神情变化,虽然说直接开口问他是最方便的,但不知为何自己始终有点胆怯,害怕问来的是非常不好的结果。
许久,终于听到他发出了声音:“和我成亲好么?”
哈么?这、这、这个跳跃跨度也太大了吧,从我的腿伤看到我的手,接着竟然是、求婚!!!我的神经本来已经绷得很紧,被他这么一句话说出,当场彻底把我给打晕了,我的嘴张得估计能塞下一只鸽子。
绝对是三分钟后我才反应过来,费力地咽了下口水,苦笑着说:“你直说无妨,是不是我的情况很不乐观?”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看样子是我猜对了,否则任谁都不会在这档口向一个残废求婚的。
“我命不长久?”我又试探地问。
他握住我的手猛烈的一抖,很不幸地我、又猜对了?
“告诉我,全部都告诉我!”我冷冷地说着,虽然我已多活了将近九年,但为何在我刚刚有了新的牵挂时,生活又如此地来打击我。
“你……中了毒,”他艰难地开口,我倒真的没有设想过自己命不长久是因为中毒,他们不是说那镯子可以让我百毒不侵的么。
“情钟的确可以解百毒,”他看到我的疑惑,又接着说。
“情钟?”我重复着他口中的词,不确定他指的是否是我曾戴过的那镯子。
“就是你曾戴在左手腕的那个软镯。”
啊,居然在这小山村里还有人能知道这镯子的名字,看来到哪都不能存了轻视之心哪。
“情钟本是古西夏国王为表示自己对丈夫坚定不移的爱而让工匠特别制造的。镯子内层是一对毒蛇,被灌以药物封藏住,每日它们以西夏国王的气血为生又辅给她它们气血内的抗毒之物。”他徐徐道来,似是终于下了决心,“在国王受到侵、侵袭时,这镯子会主动反击对方。” 他在“侵袭”的字眼上停顿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他所说的“侵袭”是特指在某种状态下的。“而解药则由国王丈夫的血配置而成。除非国王死了气血丧尽,这个镯子是取不下来的。”
难怪,难怪当时萧临云看到镯子说只要送我镯子的人死了就可解除禁锢,却并不追问我对方是谁,原来这不过是他安慰我所说的谎言而已!能解开镯子的并不是秦无伤死,而是我死啊。那、那为什么现在我的镯子没了,人却还活着?
“不过,这背后有件不为外人知道的事,”他稍顿了会儿又幽幽地说了起来,“为了能打造这个手镯,西夏王放榜将各地的能工巧匠召到了王宫,几番比试后一个汉人最终胜出,他奉命完成情钟……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西夏王,虽然明知道自己的痴情是惘然,但他依旧希望有一日终能和他心爱的西夏王两相厮守……所以,他偷偷将他们族里的圣药配在了西夏王的镯子中,这种圣药当西夏王将死而蛇要离去时会流入她体内保住她的心脉五天,这样镯子的禁锢解除了而这个工匠也有机会暗中救回西夏王。”看来任何时空都不会缺少美丽的传说和感人的爱情故事。“那后来呢?”听着他柔和清雅的声音,我禁不住想知道这西夏王和工匠的最终结局。
“后来……族人发现圣药被盗便合全族之力将他捉了回来,这工匠的天赋原是这族几百年来最高的一人,族人本来不舍得伤他,希望他能杀了西夏王夺回圣药将功赎罪,可工匠却为了爱抛了性命保全了西夏王……,最后西夏王得享天年而亡,手镯成了陪葬后不知所终,而那族族人失了圣药又损了最杰出的一位弟子,深觉‘情’乃万恶之物,定下规矩,但凡入宗室的弟子均不得……动情更不得成亲。”
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炸了一下:他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很多内容我可以肯定连秦无伤都不会知晓的!而这些东西也不象是临时编出来的。
我瞪着眼睛慢慢转过头去和他对视,嘴角微微地抽动着却说不出话来。“是的,我就是这族这代的宗室弟子之一。”
天!那么、那么我应该是又“死”过一次了,而这镯子中的药护住了我,而我又偏偏恰巧遇到了他。
“你中的毒,也是这圣药引起的,圣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但是也带着剧毒,若不及时拔除,人就会自脚跟起慢慢麻木,直到……心脏。”
呵呵,现在我除了苦笑估计也没别的可以做了,这镯子真是万分古怪,怨它吧,它至少还多少救了我的命保了我的一时平安,不怨它吧,这许多事情皆由它而起。
“那日救起你时,我便发现了你手腕上的印记,可情钟已消失几百年,我的祖辈族人都未曾见过它,因情钟而留下印记也仅仅是那工匠临死前写下血书才被人得知,甚至很多族人都以为这只是族里的传说而已。所以前几日我并未想太多,可是你的脉象越来越古怪,你的腿虽然当时被人挑断了筋骨,但是已被我接驳好,今日应该能自由活动才是……”
“所以你才断定我因圣药而中了毒?”我打断他问道。
“……是。”他眼神清明,就象是一位兄长正对着他的弟弟妹妹在说话般,友爱却并不过分热情,这或许是他一直遵循族规所养成的习惯,但、这样的清明中也偶尔会冒出些让人看不清的光芒。
“这毒、没有解药?”我又问。
“是。”他并未犹豫就点头称是,“族中原先有配好的解毒之药,可因圣药已失,族人有了此药也无甚用处,且解药配制复杂,需要耗费大半年的时间,可保存的时间却很有限,所以多年来也就不再配制。” 我心里一阵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