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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诺无话可说,两个人并肩慢慢走着,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成长长的两条,他们的影子挨得那么近,随着脚步变换不时融到一处,有种虚幻的亲密。
欧阳奕低声道:“苏姑娘她……还好吗?”
“还好。”萧诺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到得及时。”
欧阳奕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将将走到萧诺的临时住处,萧诺一瞬未停,一只脚已踏进了门。
“萧诺。”
萧诺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欧阳奕轻声道:“我说过的话,希望你记得,我会努力变得强大,也希望有一天,你能愿意来我身边。”
萧诺没有回答,直直进了门。
欧阳奕在原地停了一会,直到看不见萧诺的身影了,才转身开始往回走。他并不和他们住在一处。
依旧是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影子,这一回的,孤独而哀伤。
苏淮年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凌煜。
喂她喝了粥,又亲手一颗一颗剥了栗子给她吃。
她心情已经慢慢平复下来,多日不见,她清楚地记得再见到凌煜时的心情。
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隔绝了她与光明世界的唯一联系。
凌煜那么突然地闯进来,再度将光亮带进她的眼中。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痛,在他将自己按到胸前的那一个瞬间,外面隐约能听见刀刃撞击的声响,她却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已结束,这个怀抱,甚至比爷爷的还要温暖踏实。
那时她懵懵懂懂,尚不能分辨自己埋首在他胸前那一刻忽然平复下来的心跳是什么,甚至在往后的很多个瞬间,她或激动或欣喜,她迷茫了很多年,只是慢慢地开始习惯,习惯有他的陪伴,无论他是挖苦的还是嘲讽的,无论他是调侃的还是温柔的,她越来越离不开这日渐刻骨的感觉。
多年后她回想起来,或许在那时,在他将自己抱在胸前的一瞬,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沿着命定的轨迹开始运行,她不能抵挡。
或许,也根本没想过抵挡。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妈,鉴定完毕。
☆、重要的决定
嫣儿独自在漆黑的小道上奔走了许久。
她不敢停下,那些猥琐的面孔涎笑着靠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手上还染着血,那是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刺进了赵大的太阳穴。
小道尽头突然出现一处莹莹波光,莹白月光洒落在湖面上,水纹摇荡,透出几分圣洁之感。
她毫不犹豫,一头栽入水中。湖水冰凉,她冻得一个瑟缩,随即咬了牙忍耐片刻,湖水随风摇荡,温柔拂过她的身体,似情人最轻柔的触碰。
那些张牙舞爪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的恶心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身体上,真脏啊。
她觉得浑身每一处都脏透了,不知伤了几处,她借着月光看自己的身体,斑斑点点布满了红痕,数不清的青紫交错,令她立刻回忆起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
在久远的记忆中,还有这么漆黑的一夜。
那时她刚被人贩子卖到依兰轩,面对翠娘的威逼利诱死活不从,便是被绑在了床上。
她还记得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据说是镇上某个富人,花了大价钱来享用她这“新鲜货”。
她一头扎进冰冷的水里,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没顶的窒息感将她牢牢困住,但她一动不动,在水底下睁着一双大眼,任凭发丝随着水波沉浮。
许久,她猛然浮出水面,柔顺的发丝贴在面上,花了的妆容已被尽数洗去,她趴在岸边一动不动,眼中渐渐积聚起凌厉的光,隐在浓密的睫毛后,衬着她白净小巧的脸,有说不出的诡异感。
她在夜色中喃喃:“苏、淮、年。”
在床上躺了三日,苏淮年觉得浑身哪里都不对,仿佛机关久久未用,不甚灵活。
萧诺每夜陪在她身边,苏淮年都是要扎在她怀里才能安睡。
这一日睁开眼,天已大亮。她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触手是一片凉,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发现房内空无一人,萧诺不知何时已起了。
洗漱完毕,长发随意挽起,她推门出去,屋外是明晃晃的日光,庭院中不时有士兵走过,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苏淮年微微有些赧然,出门往厨房的方向去,刚刚踏出两步,凌煜端着个托盘迎面走来,托盘上是一碗清粥并几叠小菜,她的食欲一下被勾起,小跑着迎上去,接过托盘,仰着脑袋弯起了眼睛。
凌煜坐在苏淮年对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吞咽着温热的粥,不时从一旁的碟子里夹一箸小菜,阳光洒在她小巧明净的脸上,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暖融融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狠狠揉乱她的发。
凌煜轻咳了一声,苏淮年立即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怎么了?”说完又低头喝粥,许久没听到回复,她又抬起头来,正对上凌煜温柔的眼神。她有些发楞,脸上极慢极慢地腾起红晕,呆呆地与他对视半晌,重又低下头去闷闷地喝粥,只露出渐渐红了的耳根。
凌煜也随即移开目光,不知该看向何处,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屋内安静极了,只能听到苏淮年的吞咽声。苏淮年越发的窘,几口喝掉了碗里的粥,顺带着装小菜的碟子也一并空了,满足地摸着肚子喟叹了一声。
凌煜被她这番动作逗笑,终于回过头来看她,他长眉舒展,双目湛然,唇角却带着揶揄的弧度,淡淡道:“没见过你这么能睡的,没上过战场,看起来倒比任何一个都累。”
苏淮年跟着笑出声来,有阳光透过窗射进来,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落下几道柔和的光。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凌煜时不时便要在言语间捉弄她一番,几次下来她也学了乖,渐渐变得牙尖嘴利,时时让凌煜想起她当初把程复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
“对了,我的小十二呢?”
凌煜一愣,随即想起那被士兵的弓箭射中,砸在地上摔坏了的木头鸟,不动声色道:“什么小十二?”
苏淮年诧异道:“当日不是小十二给你们送的信?”
凌煜十分真诚地看着她,道:“不是。”
苏淮年一时疑惑,左思右想想不通,很自然地忘了追究他们是怎么寻来的问题,难道真的飞错了方向?
没纠结多久,她仰起头对凌煜道:“这次谢谢你,我往后再不乱跑了。”
凌煜颔首,难得地没有调侃她,只低声道:“往后……真的不要再乱跑了。”说完又像后悔了似的,立即补充道:“这回可把萧诺和凌小纪急坏了。”
苏淮年眼中浮现几分愧疚,随即又扬起脸笑起来,眉眼弯弯,如同两轮新月。她一字一句道:“我想通了,我要帮你们。”
爷爷说过不要上战场,但爷爷也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不知道怎样的相报算“涌泉”,但她知道他们需要什么,而自己恰好就能给他们想要的。
凌煜微微错愕,黑眸中神采沉浮不定,不确定道:“当真?”
苏淮年眼睛亮闪闪的,笑着答:“比真金还真。”
凌煜与苏淮年在房中坐了整整一天。
他将需求一一说明,苏淮年问了很多细节,例如武器的战斗力,射程多远,能分配几人操控。她皱着眉想了很久,凌煜在旁不敢打扰,随后他握着一支笔,照着她的描述将模型画下,又对照着将她要求准备的材料一一列下,足足列了五张纸。
一番话说得口干舌燥,苏淮年倒了水润喉,一气喝了好几杯。
凌煜目露震惊地看着她,实在难以想象她这一番寻常小姑娘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惊世骇俗的想法。他修长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手上的纸张被捏皱一个角,他急急起身,再难维持平日的镇定自持,低声道:“我这就去准备。”
苏淮年目送着他出门,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她心里是愉悦的,再没有那些纠结的心思,原来终于做了决定的感觉这样好。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在屋内蹦蹦跳跳,活动几日未动的筋骨,活脱脱一只上蹿下跳的猫。
那厢凌煜出了门,将凌小纪找来,将那几章列了材料明细的纸张交给他,嘱咐千万亲力亲为,不可有遗漏。
凌小纪领了命正要出门,忽然又被喊住。
凌煜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你传令下去,谁也不准提那只被射下来的木头鸟。”
凌小纪错愕地回头,凌煜坦坦荡荡,语气淡淡道:“去吧。”
提起那只木头鸟又如何?凌小纪脑中浮现出那木头鸟摔断的半边翅膀和裂开来的身子,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