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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月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仇人。
“唉……”韦飞絮轻轻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怪过那个姑娘,即便是听说她要嫁给别人的时候,即便是她新婚之夜,剁下仇人四肢头颅,暴晒大街的时候。
韦飞絮难以放下的,是管月的不告而别。
他爱的姑娘,怕他的仁厚毁了她的复仇,将他远远抛在了身后,韦飞絮找了管月很久很久……爱意仍炙,心却凉了。
再见时,管月已经更名杜轻舞,两人始终若即若离,深渊般一个疮口,好也好不了。
那鸽子,一头栽进了韦飞絮的怀里,把正发呆的人惊了惊,他赶紧把手里的鱼食撒了,见四处无人方松了口气。
这鸽子腿上没有绑信,也不是传信的鸽子,但它飞入驿馆,还认得人,就是告诉韦飞絮,快出来,有事相谈。
果不其然,韦飞絮刚从大门出来,走到拐角处,就被人拉的一趔趄。
“韦大侠……”
韦飞絮认得这人是属卜知坊的暗部,平素向不轻易露面,这次来,一定不简单。
“何事?”
“坊主让您回去一趟。”
青年人垂着手,整个身子都藏在阴影里。
“可曾说什么事?”韦飞絮问。
“……不曾。”
听出了这一瞬间的迟疑,韦飞絮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一天稍晚时候,驿馆的大门紧闭,却从后墙翻出了一道影子。
韦飞絮的行踪很隐秘,几次停下来留意有没有尾巴,他已经习惯了鬼祟,所以就算临安城里最厉害的捕快,也抓不住他的痕迹。
卜知坊的后门为他敞开着,这个院子可不如表面上那么可爱,若有不长眼的宵小入内,必然有来无回。
“坊主……”韦飞絮在书房外敲了敲,一盏昏黄的油灯印在窗户纸上,寂静中听得到翻书页的声音,萧竹音抬起眼睛,轻道,“进来吧。”
“饕餮”没有开,萧竹音就是在等他。
“圣贤庄中传来消息,轻舞被发现了。”
“什么!”韦飞絮的心头,狠狠的凿了一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沙哑着嗓子问,“有什么消息吗?”
“你与韦经纬血脉相通,应当知道他的脾气……”萧竹音为他倒了杯茶,冷茶,“韦经纬最痛恨背叛,尤其是女人的背叛。”
韦经纬那出乎寻常的浪漫与痴情,一旦遭遇背叛,便会化成数十倍的怒火,他曾将一位逃跑的少女全身烙烫,而后抹上蜂蜜,扔在了野外。
所以韦飞絮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指尖发麻,整个人都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恐惧里。
“我接到消息后,便遣小白去看过了。”萧竹音倒不显得慌张,“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但并不要紧。”
“怎会不要紧……怎会不要紧……”韦飞絮喃喃着,他喝了口杯子里的凉茶,这才慢慢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她最怕疼了……”
“所以,要尽快将轻舞救出来。”萧竹音道。
“坊主,你有什么主意?”韦飞絮忙问。
他知道,萧竹音绝不会毫无把握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和杜轻舞都愿意将性命相托,只因卜知坊主值得。
“我今日方才托了小白去探查情况,事有凑巧,韦经纬也是想在此夜动手。”
“此夜?”如此短暂的时间转圜,弄个不好,别说救人,连卜知坊都会毁于一旦,韦经纬深深吸了口冷空气,感觉这样的天,快将血肉都冻住了。
“卜知坊中,除了我与小陶儿,其他人全数退至红楼,由阎王城出面相保,我与你说完话后,也会由地底通道离开。”萧竹音示意他继续听下去,“洛江流与你同去圣贤庄救人,没有韦经纬在,更易成功。”
“可是坊主……韦经纬找不到你,一定不会久留。”
圣贤庄中,就算少了一个韦经纬,也必是岗哨重重,要救人,需要时间。
“我离开前,会将坊中所有机关全部打开,而你进入圣贤庄后,会有人暗中引路,速战速决。”
萧竹音的话音一落,便伸手拂灭了灯花,夜色掩护下四人分头而走,只听见“嘎嘎”几声机簧转动,一切又归于宁静。
韦经纬在街上慢慢的走。
冬已至了,天色暗的早且深,但近日天晴,月光皎然。
他穿着件牙白的衣裳,眉宇中透着杀气,高傲的微微抬着下巴,手中却握着一支珠花。
属于杜轻舞的珠花。
那日杜轻舞离开圣贤庄客房时,曾教一个人看见了,那人便是竹林里的赵闵。
他把这个秘密,写成了纸条,出征前作为礼物送给了韦经纬。
人,依旧在街上徘徊,已经能够看见卜知坊的大门了。
当然,来杀萧竹音的,却不只韦经纬一个,赵思明还从自己的手下中,挑了几个卓越的来相助。
他们都对这位传闻中的天下第二充满了敬畏与试探,相互保持着距离,默然不语的前进着。
☆、多情无情
卜知坊的大门紧闭。
因得了萧竹音的关照,邻里们也都缩在各自的家中,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抱好奇心。
先是个身高八尺,手长脚长的大汉一脚踹在了门上,卜知坊里机关全开着,就是片落叶掉进来,也得穿百十来个孔,更何况是个人。
他这一踹,门上的黄铜把手忽然掀开,对着喉咙就是一箭,这大汉也不是个等闲之辈,毫无戒备之下,也能瞬间后仰躲避。
但那门环,乃是一对,一支射出翎羽短箭,另一支则如天女散花般,万针齐发。
阮老先生亲自淬的毒,就是全部躲开了,但能划上一点伤口,都必死无疑。
那大汉的胸口中了两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还有呼吸,身子却完全麻痹了,连眼珠子都无法动弹。
韦经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灰败的颜色已经顺着血筋蔓延到了脸上,“哼……”韦经纬的脚尖轻轻踢了大汉一下,只听到胸骨断裂的声音,那巨大的身躯便跟肉泥般滚到了一旁。
“碍事!”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加倍小心。
“饕餮”中,那盏被萧竹音拂灭的灯花,此时又亮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将一个影子印在窗户上。
那是韦经纬此来的目标。
一入卜知坊的院子,蛰伏在暗中的危机,便如蜘蛛结成的网,把这群人都困在了里面。
门不知何时关上的。
草地里,一踩一个坑,都是碗大的小陷阱,埋着蓝莹莹的钉子。
绷的挺直的弦,看似无处着力,却把那颗苍天金桂树罩住,幸而只是为了保它完整,否则这弦一缩,能把人连皮带骨割成沫儿。
惨嚎声不断,把好好一个夜晚弄得污秽而肮脏,韦经纬借着一具具倒下的尸体,毫无阻碍的往书房走去。
那灯花晃了晃,他心里起了疑窦。
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再镇定的人也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至少也会往窗户外看一看。
但书房中的影子只是机械的偶尔换个姿势,四个姿势——韦经纬的心里数了一下,大概半盏茶的时间一换,但是个循环。
人早就不在这里了,是个局。
韦经纬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也算不得多惊讶,他料到了消息泄露,所以才与赵思明商量,放缓了计划,只是仍让萧竹音刚巧避开了这一天,可见圣贤庄上奸细甚多啊。
他屈指一弹,将溅到自己面前的血珠混内力送出,破空“嗖嗖”几声,全数袭向书房里的人影。
那是个纸糊的竹架子,做的很精细,但一碰到血珠,瞬间四分五裂开来,“饕餮”里机关齐发。
灯花灭了。
“哼,雕虫小技。”
来的所有人中,只活了韦经纬一个,他自大门进来的,又自大门出去了,一身长衣,无破无损,无血无污。
而就在韦经纬要入卜知坊之时,他的胞弟与洛江流也进了圣贤庄。
带路的,是个年轻人,蒙着脸,正是赵闵身边的马夫,梓白。
“进入圣贤庄后,只管往东南角走。”梓白的身影十分灵活,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卜知坊的人前露面。
韦飞絮与他同样常年潜伏,所以同行这么久,也陌生的很。
“梓白。”
一语戳穿他身份的,却是另一个几乎没打过照面的人。
洛江流很笃定,只要他见过的身影,天南地北也能追踪。
“不错。”梓白在他们面前,也不想过多掩饰,他又道,“倘若惊动了庄里的人,我不会是帮手。”
三人沉默着,借夜色的掩护继续往东南而去。
圣贤庄里有私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赵思明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